言心瑩假作剛剛蘇醒一般,慢慢睜眼,轉過身來。她眯着眼睛看了言照玉一眼,而後啞聲喚道:“阿兄……”
她又看向言照玉身後,言公彥負手而立、目視窗外。她猶豫了一回,還是輕輕喚道:“爹。”
言公彥回望她一眼,見她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隻冷哼一聲。
言照玉生怕他又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急忙替他說道:“阿瑩,爹允你出京了。”
“當真?”言心瑩看着言公彥,自然是問他的。
言公彥冷冷道:“隻一點,要出京須多帶人護衛。”
“我隻須阿梅一人足矣。阿娘也說了我要出京,帶着阿梅她才安心。”
言公彥不滿:“你與梅英連馬都不會騎。又不會武,若遇歹人,連自保之力都無。”
言心瑩從容回道:“我自請車夫駕車。況如今太平盛世,何處有歹人?”
言公彥還待反駁,言照玉忽道:“阿瑩說得是。待公驗請下來,便能出京了。眼下可以吃一些了罷?”
案上還有擺着方才梅英送來的飯菜。言照玉轉身去端了一碗粥來。
言心瑩連忙接過:“我自己來。”
言照玉囑咐道:“我會讓門外的人退下,再教梅英過來。有何事便讓梅英來尋我們。”
見言心瑩應了,言照玉便與言公彥一同出了門。
教守在屋外的防閣退下後,二人又走遠了一些。
言公彥忍不住開口:“阿玉,我說要人跟着阿瑩,你攔我做什麼?無人跟着她,怎麼知道她有沒有尋到傅修?”
“阿瑩何等聰明?怎會想不到阿爹為京兆尹,怕是也想捉傅徽之的。”言照玉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阿瑩不讓爹的人跟着,爹暗中遣人跟着便是了。”
言公彥點頭:“說的也是。”
聽着屋外言照玉與言公彥的聲音漸遠至于不聞,言心瑩放下了碗。她心中雀躍,兩日未食的疲累無力一掃而空。
她下榻興奮地踱來踱去。這大概是傅家出事後,她第一回這麼開心了。
她已經在想尋到傅徽之以後,該說些什麼了。
她最擔心的還是她交給傅知退的那封信,傅知退有沒有轉交給傅徽之?她覺得十有八九該是轉交了。因為她聽傅徽之說過他這個大哥,但凡他應了什麼事,必會做到。若不願做或不能做,他不會答應的。
但她覺得隻留一封信還不夠。畢竟她爹是京兆尹,雖說沒有親自去拿人,難保不會提前知道什麼消息,告訴了她。她早不離京,晚不離京,偏在傅家出事前幾日離京。不免有借故遠離之嫌。
若易地而處,她也會覺得什麼阿姐重病,哪會那麼巧,不過是借口。傅徽之會不會也這麼想?她起初也是不信的,可事實就是那麼巧。
隻要将此事說明白。一切事都好說了。之後自然是幫着傅徽之查案了。哪怕最後查不出真相,傅徽之隻能做一輩子反賊,她也願意陪着,哪怕永不歸家,随着傅徽之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
梅英很快也過來了。言照玉已令她收拾收拾準備同言心瑩出京。
梅英便先問:“娘子,我等先去何處?”
言心瑩心想,聽邱平說,傅徽之月餘前到京,那傅徽之此時必已離京。縱是要查案,也要不了多久。況且眼下上元節也過了,他很難入京了。她們便沒必要在京城附近尋了。
而傅徽之父兄的流放地在嶺南,以她對傅徽之的了解,他必會時常探望他父兄,那藏身處必不會離嶺南太遠。先去嶺南不會錯。幸運些,路上便會遇到。
“嶺南。”言心瑩道。
請公驗的日子裡,言心瑩先攜禮去拜謝了張重文,張重文又向她薦了幾卷醫書。
她辭别張重文回府,便開始準備一路所需。無非一些衣裳、鞋襪等穿用之物,并着張重文所薦醫書一并放入包裹。
最後便是帶多少錢财的問題。她知道她父兄在錢财上不會短了她的。但她也不可能腰纏百千貫錢上路。雖說她們先去嶺南,那處可以金銀市易,她大可去金銀行買些金銀,那樣能帶得多些。
可她還不知何時能尋到傅徽之,錢财總有用盡之時。她已決意一年尋不到,便尋兩年,兩年尋不到,便三年。她也不想每年都回京取錢。若她決心與傅徽之一同叛逃,更不可能回京了。況且她也不想用家中太多錢。她爹雖官不小,月俸不少,卻也不是富商。錢财豈有取之不盡之理?
好在她跟着張重文學醫,尋常的小病都已能治了。為人看診能得一些錢。她還一直有意精進醫術,錢财方面還是不用太操心的。總不至于餓死。
公驗請下後,一切準備妥當,言心瑩不知會出京多久,便沒用府中的馬車。
她們雇了輛馬車與車夫上了路。
出京不久,言心瑩便頻頻探頭向車後看。
梅英奇道:“娘子在看什麼?”
“有人跟着我們。”言心瑩道。
“是何人?”
言心瑩放下窗簾:“我爹的人。”
“想必是護衛娘子的。”
“不能讓他們跟着。”
“那如何才能甩掉他們呢?”
言心瑩略一思索,道:“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