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紀川拇指捺過他左腕一道紅痕。
謝珣垂眸又掙了一下。這次掙脫了,紀川懈了力道,謝珣抽回手腕,心中剛生出的疑窦漸漸消散。
子虛真人合該對萍水相逢的修士如此客氣。
沒認出他。
“胎記。”他信口搪塞。
“上次見你還沒有。”
“或許真人漏看。”謝珣又道,隻見紀川目光沉沉,順着看去,自己腕上紅痕正漸漸消退。
紀川點頭:“哦,胎記。”
“……其實是愈傷術留下的痕迹。我方才在井中,割開手腕以血飼鬼,使其昏沉三刻。此乃我逍遙門不傳之秘,不便與外人言說,實非在下有意隐瞞。抱歉。子虛真人萬勿放在心上。”
謝珣不得不又找了一個借口。
這話其實說得三分假七分真,應當挑不出錯。以血飼鬼,的确延緩了青發鬼的出世,并且削弱它的威能。
但靠的并非什麼不傳之秘。
而是血中鬼刀之主魂魄的氣息。
井邊,白鸢一腳踢開狀若瘋癫的周老爺,将那尊神像投入井水之中,左手捏訣,五帝錢散開為陣,光暈流轉,白鸢低喝一聲:
“起!”
轉瞬之間她的左手變成了生機全無的鐵灰色。
捉魂手,再現于世間。
周老爺大喊:“不要!鬼,鬼要出來了……”
可她召的,并非李雲娘的魂魄。
随着一聲清嘯,一尾通體雪白的小龍,從井中躍出,直沖上九霄。那真是條非常年輕的白龍,雙眼映着透明的琉璃色光彩,如今它失去原身,已是魂魄,南坪山滿山的青翠,在它身上隐隐透出。
“老太婆……你若在天有靈,應當看到。我不再做虧心的事了。我既砸了它的神像拔了它的逆鱗,就要還它……”
白鸢喃喃自語,望向高高的青天。
“自由。”
看見小白龍的魂魄消失在東邊,白鸢心下一寬。本來,她心中還有一樁事,那便是打在顧公子身上的散生咒。散生咒隻會在有殺伐之罪的魂魄上留下咒痕,所以她從來不錯殺無辜。但是,顧公子那樣的人……或許她錯了。
如今散生咒已解,這很好。
死亡的鐵灰色蔓延至雙目。
白鸢從懷中掏出一枚小紙人。紙人一雙盈盈帶笑的眼睛,開扇形重睑折痕盡處,點着一枚極淡的細痣。
在她身後,井中開始騰起霧氣。
幾息之間,便從幾不可見變得濃稠彌漫,使院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青發鬼出世,天有大霧。
五帝錢的暗金光芒,在霧中明滅。
白鸢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