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昱這個病,他現在才琢磨透。此病罕見也不罕見,沈昱闖蕩江湖多年,類似的怪病也見過幾例,病人大部分都是男性。他們看到喜歡的人會壓制病症發作的頻率,但當被橫刀奪愛時,人就會像是冬眠的動物,能喘氣但動彈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知這輩子都與心愛之人無緣時,會死在睡夢中。
定是被下了情蠱,普通的蠱毒,沈昱找個江湖名醫來就診便能治好龐昱。可是,龐昱的病症愈發嚴重,可見龐昱此前傷透了下蠱人的心,深刻的愛轉變為慘烈的恨。
如今,找那些江湖中的醫生來隻能緩解症狀,等金落嫁給沈玉後,龐昱更是離見閻王更進一步。
沈玉陷入糾結,不願将金落推給龐昱,自己的愛人怎麼可能會因為可憐别人而當物件送出去,這絕不是他的秉性。但,人命終究是淩駕一切,讓沈玉親眼看着龐昱一命嗚呼,他也做不到。
想了許久,此事還不是窮途末路,還有一線生機。
去找老君山修行的師妹。
金落推開門,視線聚焦在憂郁的沈玉臉上,那張臉陷入沉思的時候,好看的眉頭微蹙,高挺的鼻梁,緊閉的唇瓣,格外動人。
他走進來把門關上,拽過一個凳子坐到他身邊,“真的有法子嗎?要不我們去都城試試?”
沈玉捏了捏金落的臉,“有法子,但是得求人,而且這個人有可能對我的首級感興趣。”
金落瑟縮了一下,心想哪的醫生有駭人的規矩。“嗯?這個醫生治病是要一命換一命嗎?”
“她不是什麼赤腳醫生,是我在清山門的師妹方汝,她性格比我還偏執,練功的時候,她比我對自己還嚴格。但是,她心氣太高,與我競争新任掌門失利後,毅然決然走出,去到距離清山很遠的老君山開創門派。”
“不得不說這可真是女中豪傑啊,此地不留她,她自有去處。”
沈玉自嘲地笑了笑,“你認可她,我也認可她,可是她不信。”“我也曾去老君山尋她道歉,可是她不接受。之後,我幾次路過老君山也都沒有再登頂看望過她。”沈玉回憶過往的種種,少年人的别扭,受過風霜的人再回首回味時,直言太幼稚太不值得。
“她很少下山,幾乎與外界不來往。創建的門派也隻收女弟子。她在門派中費盡心血養育了幾朵野生靈芝,這些靈芝專解蠱術中的情蠱。每三年她隻會贈送一個有緣人,隻有她點頭,人才可以采摘,如果硬闖,下場會比被下情蠱還慘。”
“這……三年裡才可以求得一朵啊,而且還要入得了掌門的眼。”金落剛說完,緊張到連打三個噴嚏,連忙拿出手帕擦拭,“因為我,他才落得如今的下場,我不可能見死不救,而且他的父母也會用同鄉的情誼威脅我。”
沈玉:“所以我去。”
金落:“所以我去。”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出各自的決定。
沈玉:“就你這個身闆還是算了,山路本就艱險,冬日的雪化了又凍,凍了又化,腳踩在磚石上都要打滑。我呢,還有武術傍身,身手矯健。”
金落忽然站起來,彎下腰湊近他,神情變得嚴肅,态度比之前強硬。“你剛才說了那麼多你與師妹的恩怨,我這個外人都清楚你去了之後定是要有一戰,我要是去了,把實話說出,再憑借我是小哥而的身份,或許還有幾分希望。”
沈玉明白他的心思,但不放心讓他去冒險,深情的眼神裡藏着不舍。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在爬山的路途上嗎?你一不會打獵,方圓十裡都沒有人家,唯有餓死。二不會飛檐走壁,山路艱險很容易掉進小山洞裡,沒有繩索,你壓根爬不出去。”
他把求取靈芝之路的艱辛一五一十說出來,目的是勸金落放下這個念頭。
沈玉說的話過于真摯,金落聽着聽着忍不住委屈起來,“可是我不去,我就放心的讓你去嗎?我做不到這般不要臉。這件事與你壓根就沒一!丁!點!關系!我不能成為你的拖累,還是我去吧。”
沈玉笑着搖頭一下,“我答應救他,那老君山此行非去不可。萬一我解開了與師妹的誤會,這靈芝不就是我的了嗎?”
金落氣呼呼的回到椅子上,雙手抱胸,盡量心平氣和的說,“咱們之間沒法吵架,我不想再吵下去了。我們既然都想去,不如一起去。”
“不——”沈玉還沒來得及拒絕,金落立即拿起盤子裡的糕點往沈玉嘴裡塞。
口腔裡全是酥脆的糕點,沒法說下去。
沈玉無奈擡手晃了晃,這次吵架沒赢過夫郎,以後更沒機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