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戚清看過來。
青年笑容僵硬,暗自咬了咬後牙。
公報私仇,這臭小子,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好在嶽寂深谙見好就收的道理,拿捏着分寸,馬上轉移了話題:“在師父的督促下,我每日卯時晨起練功,辰時誦讀靈草典籍,巳時溫習昨日小結,午時開爐煉制第一爐丹藥……”
少年語氣淡定而流暢,将十二個時辰的安排娓娓道來,内容翔實,過程可信,簡直像“旅居十四歲元嬰修士高能量的一天”。
若非戚清每天跟他睡在一起,同吃同住,恐怕真信了這番鬼話。
他不露聲色地掃視四周,果然見不少煉丹師先是恍然,旋即面露慚色,有人甚至掏出玉簡開始記錄,覺得自己疏于學業,竟不知一天能做這麼多事!
“師父常教導我,修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見過淩晨醜時的天空,便不足以談論勤勉。”
說到這裡,嶽寂頓了頓,略略提高了聲音:“我想煉丹亦是如此,唯有燒燈續晝,全力以赴,十年如一日般守住枯燥,方知天道酬勤。諸位同道,願與共勉!”
少年露出一個标準的笑容,風輕雲淡一拱手,頓時收獲了現場熱烈的掌聲。
“道友說得對,天道酬勤!我這就回去閉關!”
“正是如此,吾輩正當年輕,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多謝道友啟發!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在場煉丹師一個接一個打了雞血般激動,戚清聽他們說着什麼自律啊努力的就朝嶽寂湧了過去,連忙起身讓開。
少年很快被淹沒在人群裡,戚清悄悄捏了個訣,溜了出去。
他在檐下等了一會兒,檐角銅鈴叮叮當當的,幾聲腳步聲響起。
他回頭一看,出來的卻是會長。
老者撫着胡須,笑道:“沒猜錯的話,戚道友是要準備回中土了?”
“正是。”戚清想起什麼,搓了搓手指:“會長大人,既然我徒兒拿了魁首,那獎品是不是該……”
會長笑容不變:“道友放心,獎品稍後自會差人送去城主府。”
戚清放下心,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也不嫌跌份,畢竟嶽寂此行正是為獎品而來,若稀裡糊塗地忘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會長背着手望天,感歎道:“中土真是英才輩出啊,我已有百年未見過如此年輕的元嬰修士了。”
戚清摸不準他想說什麼,攏了攏袖子,靜候下文。
“那老家夥也很久沒遇到這般合他心意的苗子了。”會長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看向戚清:“隻可惜這二人沒有師徒緣分,戚道友,恕我冒昧一問,你這弟子是如何收來的?”
戚清含糊道:“宗門納新。”
“如此說來,他是天度宗附近人氏?”
戚清不确定道:“應當……不是?”
原著對嶽寂的身世語焉不詳,隻寫他家中遭了劫難,開篇即是入門試煉。
真要細究起來,他其實對嶽寂的底細一頭霧水。
會長若有所思地颔首,捋着胡須道:“此子天賦卓絕,想來家學淵源,來日得了空隙,我定要親訪天度宗。”
“哈哈,這個嘛……”想起自家的破爛小院,戚清尴尬得摸了摸鼻尖,道:“天度宗并非大宗,恐要叫您失望了。”
會長大度道:“無妨,再過幾年,待聞老重新出關,我等自會商議。”
戚清已經知道了老怪物姓聞,驟然聽見他閉關,稍微有點驚訝。
他想旁敲側擊打聽更多,嶽寂卻在此時擠了出來。
少年見他二人獨立于人群之外,不知在談什麼,望向會長的眼神有些防備。
會長卻不以為忤,笑道:“小後生,好好珍惜你的煉丹天賦,但願下次見面,你能給我和聞老更大的驚喜。”
他話裡有話,戚清等他進了門,才若有所思地問嶽寂:“你們見過?”
嶽寂抿唇搖搖頭,轉而問:“何時回中土?”
“就這兩日。”戚清伸個懶腰,語氣輕松了些:“若沒什麼要交代的了,不如去街上逛逛。”
西吾洲百城林立的盛景是見不到了,不如趁走之前多領略領略鎏城的風光。
不多時,煉丹協會的豐厚獎品就送到了城主府,伴随而來還有不少丹修的拜帖。嶽寂這次徹底在丹修間揚了名,被請來給他不可的煉丹師臉上也有光,回丹修學院都是帶着笑走的。
城主聽說他們要辭行,公務也不看了,眼淚汪汪地前來挽留。
“齊恩人,我還未盡地主之誼,你不如再留一個月罷!”他抓着戚清的手:“鎏城的美酒佳肴我都還沒帶你品味,你就這麼走了,我這輩子都睡不着了!”
“城主大人。”戚清眼神複雜地抽手,道:“你應該知道了吧,我不姓齊,我騙了你。”
城主激動道:“這有什麼關系!不論你姓齊還是姓戚,都是我的恩人,我不在乎。”
他還想摸戚清的手,少年忽然若無其事地上前一步,插入兩人之間,正好把他格開:“借過。”
城主愣了一下,禮貌地收手等他過去,沒想到他就在原地不動了。
“季兄弟……你這是?”
嶽寂眯着眼,不着痕迹地往戚清身上靠了靠,彎唇道:“此處風水甚好,我想多站一會兒,城主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