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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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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水如天。

九十四身上穿着阮玉山上好的衣裳,任深秋的夜風怎麼吹都不覺着冷。

他以前不喜歡寒冬臘月,連帶着預示冬天即将到來的深秋也不喜歡。

秋冬太冷了,他沒工夫欣賞天寒地凍時的蛇蟲鼠蟻,更無法用凍得麻木僵硬的臉頰感受晚風有多溫和。

自打阮玉山待在他身邊,他好像就再也沒感覺到寒冷。

原來這世上除了緊巴巴地苟活,也還有許多事可以留意。

“你沒吃過蝣人。”九十四低聲道。

這話不像是疑問,更像是陳述。

之前那一夜争吵,阮玉山居高臨下地告訴他,蝣人九十四不配得到堂堂阮老爺取的一個名字,他幾乎一夜未眠,坐在窗下看了半晚的書,實則頭痛欲裂,痛得時時刻刻都恨不得沖出去跟阮玉山同歸于盡。

直到第二晚他在礦道外計劃着殺阮玉山,一時失手被阮玉山抓回去丢進鍋裡。阮玉山吓唬他,說今晚本老爺就要嘗嘗,蝣人到底是什麼味道。

這話讓九十四想起他們初入目連村的第一天,阮玉山把他按在地上,在他後肩咬出一個帶血的牙印,那時對方也說了同樣的話。

九十四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阮玉山不僅一口蝣人肉沒吃過,連蝣人血也一滴沒嘗過。

這是本應該的事。

可世上有太多本應該的事從來無人遵守:蝣人本應該自由、長壽、矯健勇猛地活着;修煉本應該各憑本事,不借助蝣人的血肉助自己得道飛升;天地萬物共享日月,本不應該有限制力量的鎖鍊和籠子。

這些本應該,不也是兩百多年從未發生嗎?

興許是從那時起,他對阮玉山滔天的恨開始有些動搖了,連同跟阮玉山吵完架後痛了一天一夜的頭也安生了。

“還挺聰明。”阮玉山用手指打理着九十四的長發,又打趣道,“記仇的蝣人都這麼聰明?”

九十四沒理他,隻懶倦地躺在他身上,慢條斯理地問:“你殺過蝣人嗎?”

阮玉山的指尖頓了頓。

俄頃,他說道:“倘或在兩百年前,你們侵擾大祈邊境,興許我能有點機會。”

他并未欺騙九十四。

阮玉山從出生到現在,從未親自動手殺過一個蝣人。

其中很大一部分有老太太嚴格教導的緣故。

紅州跟蝣人自古以來有血海深仇,兩百多年前的阮家對蝣人更是到了除戰場外其餘任何時候碰一下蝣人都嫌髒手的地步。

以至于蝣族沒落,阮氏對其仍是抱有“非祭祀時不得觸碰”的規矩。

就連外邦平日進入紅州,也有明文律法禁止他們以一切方式攜帶蝣人相關踏入州界。

兩百年來,阮氏子孫對蝣人的恨意早已随着歲月的沖刷漸漸淡化了。

隻是以蝣人祭祀的規矩在阮家傳了下來,其中利益交織,輕易也難以作廢。

原本佘老太太嫁入阮家,也曾有心同當年的阮老太爺一鼓作氣将這些舊習俗剔除,豈知還沒來得及大刀闊斧地改,老太爺便死在了礦洞中。

而老太太當年雖是一家主母,到底才嫁入阮家兩年,沒站穩腳跟,廢除蝣人祭祀一事又觸動了許多人的利益,最後隻得不了了之。

後來阮玉山落到她手上,由她親自帶大,更是輕易不可草菅人命。

蝣人也好,漢人也罷,老太太打小告訴阮玉山“籠中非畜”,即便阮家甚至整個中原曾經深受其害,與蝣族有着世仇,那也不是常人能随随便便對着蝣人茹毛飲血的理由。

人是不能吃人的。

開了這個口子,心就沒底線了。

十四歲時阮玉山上了戰場,那些年他殺的人多了,手上沾滿數不清的血,也仍是沒有吃人肉喝人血的癖好。

整個紅州的軍隊皆以此為禁令,一旦發現有兵以人為食,下場便是個死。

這律令不是為了保護蝣人,而是為了紅州阮家的士兵。

至于族中祭祀,阮玉山自來興緻缺缺,懶得去廢除,也并不熱衷。

府裡年年祭祀,他若在家,便出席一次;他若不在,更是招呼都懶得打發人捎去家中。

大祈之中,從小到大不殺蝣人的世家,有兩個。

發自謝九樓之心,是因為仁慈;從阮玉山而言,是由于他對此冷漠。

不過阮玉山做事,自來秉持一個論迹不論心的原則。

他沒殺過就是沒殺過,阮玉山有理有據,理直氣壯——不管是出于何種緣故,總歸他是半點沒撒謊。

九十四不知道什麼是撒謊。

他與他的族人從來沒有過欺瞞與撒謊,他們彼此之間沒機會,外界的衆生更是不屑對他們編織任何謊言——現實對蝣人如此殘酷暴虐都讓他們兩三百年地苟活下來了,還有什麼謊話能擊倒他們?

不懂何為欺瞞的九十四望着阮玉山。

靜谧的夜空加深了他眼珠周圍的藍色,那圈藍色中有一陣徹底的波濤在滾動洶湧,他像在自己的愛恨中進行最後一步抉擇。

他緊緊盯着阮玉山,十八年來從未生出過的一份私心關在淡藍色的瞳孔中,隻差臨門一腳便要沖破出來。

那樣的眼神叫阮玉山看過一次便剝去了肝膽永遠不敢辜負。

“真的?阮玉山。”九十四問。

阮玉山面不改色:“絕無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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