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梁耀民心甘情願拿出所有的生活費給她買化妝品,隻為博她一笑。
關系一旦牽連在一起,她有得是辦法蠶食完陳摯的所有價值。
男人傾身摸索着桌面,将兩隻空碗疊放在一起。
他攥着四支木頭筷子不再動作,甚至不敢面向她:
“你實在想報答我,閑時來這裡就給我讀書本上的課文吧。”
空氣靜止了許久。
“……讀課文?”
喬佳善的臉在一時間完成了幾度閃變。
從得意到詫異,從詫異到氣惱。
比眨眼還快。
自知計劃泡湯,喬佳善不願周旋。索性雙腿一撂坐回了原處,連語氣都不願裝點顯得冷飕飕的:
“課文有什麼好聽的。”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碗沿,他垂首淡淡道:
“以前小時候我就想讀書,想學文化。那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每天花所有的力氣隻為填飽肚子。後來我得了病沒錢治,撿回了一條命但眼睛看不見了,就徹底斷了讀書的念想。”
這是他第一次提起關于他的事情。
他的念想,他的眼睛。
輕飄飄的幾字是他的遺憾,是過往歲月裡踏過的血腳印。
可他明明比任何時候都平靜。
就像是提及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旁事,不夾雜任何多餘的情緒。
她漫不經心地望着他,斥滿功利色彩的冰冷瞳眸裡混淆着不應該出現的溫度。
或許在更早之前就悄然叢生,即便她不願承認,即便她一遍遍抽剝而出,踩在地上用鞋底碾了又碾。
“好啊。”
喬佳善假作溫和,臉面上皮笑肉不笑:
“等下次我就把課本帶來,給你讀書聽。”
陳摯沒聽出她拙劣的溫柔,還傻傻以為那是喬佳善的許諾。
他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動身收拾好桌面的碗筷後,鑽進了竈房裡。
收起自己險些袒露出的可笑雜念。
喬佳善磨利了目色,凝向竈房裡那個忙碌的背影。
燒紅的大鐵鍋頭裡熱水沸騰。
那是為刷鍋洗碗所特地準備的天然除油劑。
陳摯就站在鍋頭旁,握着水瓢舀起滾燙的沸水,澆在中和有涼水的洗碗盆裡。
蒸汽彌漫在竈房深處。
她彎身拾起門邊的磚頭,輕淺的腳步跨過門檻,正緩緩走近。
所有假想随着他的“拒絕”被澆滅得一幹二淨。再這樣下去别說他的存折家底了,連他兜裡的零錢都不一定掏得空。
什麼招數都耍盡了,到頭來還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要怪,隻能怪他軟硬不吃在先。
鄰家的雞養在竈房窗口外,咯咯叫個不停。
陳摯洗搓着碗沿,想着明天早來去買幾個土雞蛋,給喬佳善蒸一碗雞蛋肉餅。
他一個粗人吃得簡單,不是米粉就是挂面,從不會在夥食上做文章。
喬佳善不一樣,她還在讀書,得吃好才能聰明。
他暗自決定着,明天蒸一鍋米飯,配上雞蛋肉餅,再炒個豬油青菜。
也不知道,喬佳善會不會喜歡吃。
當他側過身要再度舀水時。
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塊磚石——
陳摯重心不穩側身傾倒。
一隻手就這麼生生伸進了翻滾着氣泡的開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