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森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紀安之腦子還算是清醒的,看到他愣了下,下意識揚起笑容:“晚上好……這麼巧的嗎?”
穆景森停在幾步外,皺了下眉,上下打量他。
紀安之笑容微斂,松開扶牆的手,慢慢走到洗手台前漱口洗臉。
穆景森就站在那兒看他嘩啦啦潑水。
紀安之洗完臉,擡頭,發現穆景森還沒走。
他頓了下,抽了兩張紙擦臉,找了個話題:“你也來這邊吃飯嗎?”
穆景森終于開口,問:“堂堂A大高材生,連拿四年國家獎學金的專業人才,畢業了隻剩下喝酒這個技能嗎?”
紀安之:“……”
扔掉紙團,他笑容不變,“賺錢嘛,不寒碜,甭管用什麼法子,反正不犯法,不是嗎?”
穆景森隔着鏡子跟他對了下眼,轉開視線,淡淡道:“穆硯芸對你的工作竟然沒有意見嗎?”
紀安之笑笑:“她當然有意見,不過她尊重我。”
穆景森:“……如果你們不是同學,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紀安之點頭:“當然。”
穆景森直接轉過來看他。
半晌,他又問:“那點工資值得你這麼拼嗎?你并沒有那麼缺錢。”
紀安之莞爾:“工作嘛,都這樣,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值不值得這種問題,不在我們考慮的範疇内。”
他停頓兩秒,笑歎,“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呢,你不懂。”
豪門少爺不懂普通老百姓的執着。
穆景森嗤了聲:“你就比我大幾歲。”
紀安之:“……不是年齡的問題。”
穆景森盯着他看了幾秒,轉開話題:“你還要多久?我沒喝酒,順路帶你回去。”
紀安之:“不用了,我這邊還早,而且我今晚也不回去。”
穆景森神情倏冷:“所以,你喝酒不是為了那三瓜兩棗的工資,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這種地方風流潇灑?”
大家都站在會所裡了,這會所什麼德行,基本都清楚了。
紀安之:“……你這想象力可以啊,狗血劇沒少看。”
穆景森冷冷看着他:“那為什麼不回去?”
紀安之攤手:“斷片後的我不具備自主行動能力,明天在哪裡醒來,取決于我還有沒有同事存活。”
穆景森:“……”
紀安之從他身邊走過,揮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穆景森握住他手腕。
紀安之詫異,轉頭——擡頭。
他剛才吐了一通又洗了臉,眼眶微微發紅,額發濕垂,臉是白的,唇也白的,擡頭看人的時候,莫名透着股濕漉漉的可憐味道。
穆景森瞳孔一縮,立馬扔開他的手退後兩步。
“……?”紀安之呆了呆,然後揪起衣領聞了聞,道,“很難聞嗎?”
穆景森:“……不是。”
頓了頓,沉聲道,“别在這裡玩……出格的,髒。”
紀安之:“噢,放心,我純J——”好懸頓住,他慢吞吞道,“我出來這麼多年,比你清楚。”
穆景森皺了下眉。
紀安之揮揮手,走了。
回到包廂,包廂裡已經進入KTV模式。
包廂很大,KTV區跟聊天區中間做了個吧台隔斷,傳到這邊的音量就小很多,不影響正常說話交流。
一邊是同事陪着領導唱歌,另一邊是搖骰子、猜拳、喝酒。
不管哪邊,每位領導都摟着一名穿超短裙的“公主”,有些人的手已經隐入薄薄的布料下。
路過的包廂洗手間門沒關嚴,傳來幾聲動靜。
紀安之面不改色湊到玩骰子那邊,坐在圓凳上看他們玩,心裡着實松了口氣——看來今天喝得差不多了,再等等就能散場了。
有位“公主”湊過來,附在他耳邊說話:“紀總,你要唱歌嗎?我去給你點。”
紀安之往後避了避,指了指玩骰子的領導同事,示意自己看這個。
音樂并不會太吵,“公主”的靠近有點刻意了,他不喜歡。
幸好“公主”也知趣,看出他不喜,沒再靠近。
斜對着紀安之的某位領導又赢了一把,笑呵呵看其他輸掉的人喝酒,一轉頭,看到紀安之,眼神一亮,盯着他看了半晌,招手:“小紀過來,一起玩兒!”
紀安之立馬把圓凳往那邊移了移,笑道:“就等你們結束好湊個熱鬧了。”
那領導推開身邊“公主”,拍了拍身側沙發:“坐這麼遠都聽不到你說話了,過來這裡。”
紀安之心一沉,帶着笑起身過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公主”立馬讓開位置。
紀安之剛坐下,那領導的手就勾到他肩膀上:“來來,我們接着玩!”
紀安之維持着微笑,就這樣被勾着肩膀玩了幾圈,又喝了幾杯。
剛吐過的腦袋有點暈乎,但理智在,起碼,賭骰子沒問題,感知肩膀上那豬爪子也沒問題。
隻是勾肩搭背。
……他五一有兩場活動需要對方審批外場活動。
豬爪子開始往下。
……對方位高權重——
紀安之暗罵了句娘,摸出手機,擡手側頭,給自己和豬爪子領導來了張合照。
豬爪子領導頓住。
紀安之收起手機,微笑臉:“李處,剛才我又輸了,我自罰一杯。”
端起白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抓過酒瓶又倒了一杯,笑道,“我今晚光是輸了,估計李處玩得不夠盡興,我再賠一杯。希望李處不會怪我。”
再次一飲而盡。
然後放下杯子,笑着看對方。
其他陪玩的同事、對方下屬也都望過來。
豬爪子看着紀安之半晌,打了個哈哈:“怎麼會,你酒量可以啊……來來,繼續。”
紀安之暗松口氣。
又喝了幾杯,在豬爪子再次試圖搭過來的時候,他借口要上洗手間,把“公主”塞回豬爪子身邊,他則撐着鑽出包廂,打算跑路。
“結束了?”
紀安之轉頭,看到穆景森收起手機走過來。
他現在暈得厲害,有點反應不過來:“啊,你,還沒走啊?”
穆景森站到他面前,被他身上香水味、酒味、各種混雜味道沖了一腦門,嫌棄皺眉:“真臭。”
紀安之:“……”
“穆硯芸讓我——”
“嘔——”紀安之吐了。
褲子皮鞋全部遭殃的穆景森臉色鐵青:“紀安之!!”
紀安之笑了笑,閉眼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