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過午覺之後,商以岚靠在床邊,手中翻着昨日的醫書,眉頭微蹙。窗外的寒風呼嘯,卷起幾縷飛雪,拍打在窗棂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的心思卻不在書上,而是反複斟酌着給父親的藥方。藥方中的一味藥材用量讓她有些拿不準,思慮再三,她決定去請教府醫。
“大小姐,二夫人、二小姐來了。”綠雲掀開簾子,急匆匆地禀報,話音未落,二夫人劉氏已經帶着商以珊走了進來。商以珊跟在母親身後,臉上帶着幾分不情願,眼神遊離,顯然對這次拜訪并不熱衷。
“岚兒給二嬸娘請安。”商以岚起身行禮,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她引着二人坐下,吩咐綠雲上了一壺熱騰騰的奶茶。
“二嬸娘,珊兒,這是用牛乳加糖并各類幹果,再放一點點鹽調制而成的,這樣冷的天喝上一盞,暖到了心裡,快嘗嘗合不合胃口。”商以岚溫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親近。
劉氏抿了一口,贊歎道:“岚兒心思靈巧,這奶茶既簡單又美味,回去我也要試試看。”她放下茶盞,目光在商以岚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話。
“聽珊兒說,她上午沖撞了你,我帶着她來賠禮。”劉氏語氣溫和,但眼神中卻帶着一絲試探。
商以岚依舊笑意盈盈:“二嬸娘這說的什麼話,不過是姐妹間的玩笑話,這句重了點,那句輕了些,哪裡值得這樣。我今日剛做好的書簽,小巧玩意,妹妹拿去把玩吧。”她說着,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匣子,推到了商以珊的面前。
商以珊瞥了一眼匣子,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不耐煩的神情。她時不時偷瞄一眼匣子,手指在桌下輕輕絞着帕子,顯然内心在掙紮。
劉氏見狀,心中無奈,暗自歎了口氣。她這個女兒,性子直率,心思全寫在臉上,哪裡是商以岚的對手?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嬸娘這裡還有一事,說來慚愧,今日我才得知,庫房的新任管事牛婆子是個實誠人,她不知道老夫人開了口,讓各院按需取炭,還等着我的手令,這才讓你們姐妹幾個受到了怠慢。”
她頓了頓,目光在商以岚臉上掃過,試圖捕捉她的情緒變化:“我已經罰了她三個月的月錢,不如讓她來給你賠個罪,如何?”劉氏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試探。她環顧四周,發現這屋子比自己屋裡還暖和,甚至比老夫人房裡也不差什麼,心中有些不快。
商以岚雙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啜飲着,聽到這裡,輕輕放下了茶盞。瓷碗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敲在劉氏的心上。她擡眼直視劉氏,語氣淡然:“嬸娘風華正茂,如何就說起春秋了?隻是岚兒也不是什麼苦主,怎麼今日一個兩個的都想來給岚兒賠罪,不妥不妥。”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着幾分諷刺:“這個什麼牛婆子不見也罷,她是嬸娘提拔上來的管事,又把二妹妹身邊大丫頭白梅姐姐托付于她,想來這位牛婆子正如嬸娘所言是位剛正不阿之人,這樣的人當賞才是。”
商以珊聽出了商以岚話中的譏諷,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口不擇言道:“商以岚,你不要……”
“住口!”劉氏厲聲喝道,打斷了商以珊的話。她瞪了女兒一眼,心中又氣又急。這個傻丫頭,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二嬸娘,您看岚兒說什麼來着,今日是繞不開這個賠罪了。”商以岚無奈地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她站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岚兒小廚房上正做着蓮藕排骨湯,準備晚上拿給父親品鑒,不如嬸娘和珊兒先試試味道。”她轉身,臉上依舊挂着笑,但眼神中卻帶着一絲逐客的意味。
劉氏聽出了商以岚話中的意思,面上有些火辣辣的,心中更是憋悶。她拉起商以珊的手,勉強笑道:“既然岚兒忙着,那嬸娘就不多打擾了,珊兒改日天氣好了再來看你。”說完,便匆匆離開了琉璃院。
商以岚目送她們離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明白,今日之事不過是劉氏的一次試探。她轉身對綠雲說道:“去把窗戶關上吧,風大了。”
綠雲應聲而去,不多時又興沖沖地跑回來:“小姐,庫房送了好些炭來,夠用好久了。”
商以岚微微一笑:“這下綠雲姑娘滿意了吧?你們房裡都要燒得熱熱的,别和黃鳝丫頭一樣染了病氣,小心被找到機會攆出去。”
綠雲吐了吐舌頭,一邊收拾着商以岚寫好的大字,一邊笑道:“奴婢才不怕,有小姐在,二太太也管不到這琉璃院來。”
商以岚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窗外,心中卻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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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劉氏拉着商以珊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門便屏退了所有下人。商以珊将懷裡揣着的小匣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滿臉的不開心:“我都說了我不去,娘非要我去受她的擠兌!”
劉氏看着女兒,心中既無奈又心疼。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整日的教導你,你就是個鐵疙瘩不開竅。大丫頭一個沒娘的野丫頭,鬼精鬼精的。”
她走到商以珊身邊,輕輕撫摸着女兒的頭發,語氣中帶着幾分嚴厲:“娘再和你說一遍,沒必要給自己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不能把她踩在腳下的時候,一定要交好她,知不知道?就算是表面光鮮也行。”
商以珊擡起頭,眼中滿是委屈:“娘,為什麼每次好東西都大姐姐先挑?祖母也更喜歡她。”
劉氏心中一酸,語氣軟了下來:“那是因為她從小失去了母親,祖母才偏心她。比起母親在你身邊,難道你更想要祖母的偏心?”
商以珊語塞,将頭埋在劉氏懷裡,聲音悶悶的:“娘,我原本覺得我和大姐姐是一樣的,可是上次參加完安國公府的壽宴我才知道,在外人眼裡,大姐姐是獨一份的,她才是定北侯府最尊貴的姑娘。是因為爹爹不是侯爺嗎?可是是爹爹跟在爺爺身邊戍守邊關,大伯才是留在京城裡享福的那個。”
劉氏聽完,心中既心疼又欣慰。她輕輕拍着女兒的背,低聲說道:“今日娘和你說的話,絕對不允許再這屋子外吐露一句,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