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肆虐多日的風雪漸消,太陽早早的就露臉出來,琉璃院的婆子正在仔細的灑掃地面上的積雪。
商以岚已經從榮壽堂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個小尾巴,商以竹圍着商以岚轉圈圈,嘴上說着有些天真的孩子話,讓人聽着就心情好起來,怪不得老夫人今早還有些舍不得小五跟着跑出來了。
說是約了午飯,周家車馬提前了半個時辰就到了,綠雲親自到二門口等着,周雪霏緩步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琉璃院。
隻見寬敞的院落中間已經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帳篷,四周圍着厚厚的氈布擋風,一眼看過去至少十餘個火盆燒的熱氣騰騰的,還有一個婆子正在準備烤肉架子。
商家姐妹們看見來人紛紛起身,見禮之後商以岚給周雪霏介紹自家姐妹們。
商以珊自然也聽說了保甯伯家的傳聞,她在心中嗤之以鼻,這沒娘的孩子還抱團取暖了起來,心裡先看不起她表面上也流露出幾分不以為意。
商以璇有些内向,基本上不會主動和别人搭話,一直端坐着微笑,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容易被人忽視,當成背景闆一樣的存在。
商以竹還小,滿心滿眼都在烤肉身上,還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抿了口果酒,像是小松鼠一樣可愛。
周雪霏和商家姐妹們坐在一起聊一聊京城時興的妝容、布料、首飾,再一起說一說書院夫子的八卦,一時間也稱得上是賓盡主歡。
商以珊看時間差不多了,帶頭起身告辭,給商以岚和周雪霏二人單獨叙話留出了空間。商以竹鬧着想要留下來,桌子上還有紅紅的圓圓的果子,她舍不得走,被商以璇哄着抱走了。
商以珊雖然不喜歡小孩子吵鬧,對小五商以竹還算有耐心,姐妹倆低頭一人牽着小五一隻小手,離開了琉璃院。
周雪霏看着姐妹三人的背影,很是羨慕:“商姐姐,你們姐妹感情真好。”
商以岚笑着點點頭:“二妹妹為人有些孤傲,但心腸是好的。三妹妹膽子有點小,不過為了小五這個親妹妹總是能頂上來,至于小家夥還隻知道吃喝玩樂呢。”
周雪霏上下打量了一下,見商以岚雖然身形消瘦了些,但精神尚好,長舒了口氣:“我聽說你從大佛寺回去就病了,擔驚受怕了許久,生怕是因為……因為我當天的舉動傷了神明,反而将災禍降臨到了你的頭上,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商以岚沒想到周雪霏年紀輕輕竟然如此迷信,那天她是抱着什麼覺悟毀了自己母親的牌位來為自己争取利益,這麼想着商以岚歎了口氣。
“我就是受了風寒,和周妹妹毫不相幹,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商以岚安慰她,“如果妹妹不介意,不如和姐姐說說那日的後續吧。”
周雪霏彎起了嘴角,拿過小刀親手切了一塊鮮嫩的烤肉放在菜葉子上,仔細品味了一番才娓娓道來:“大佛寺那天的事情鬧得很大,禦史台的人第二天就聯合起來彈劾我父親,因為這種後宅之事被人街頭巷尾的談論,我父親覺得很沒面子,和我那繼母吵了好幾天,到現在也沒和好。”
“我母親的嫁妝象征性的給他們分點,其餘都已經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那繼母現在倒是不和父親鬧了,畢竟除了她我父親還有幾個愛妾。”周雪霏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些許狼狽之色,“我本不該說這些,污了你的耳朵。”
“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商侯爺般重情重義,商姐姐,我真的很羨慕你。”周雪霏打量着琉璃院的陳設說道,“我父親最近也回過神來了,話裡話外的問大佛寺是不是我自己搞得鬼。”
“是又如何,如今我能把握住的也隻有母親給的那點子死物了。”周雪霏放松的靠着椅背,感受雪白的皮毛在臉上摩擦的觸感,這樣靜谧的氛圍讓她開始吐露心裡話,“我有一樁親事,上次也和姐姐提過一嘴,是母親臨終前給我定下來的,範家舅母的嫡次子。說起來我們從小到大也見過幾次,溫柔知禮,看上去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前兩天我那繼母所出的幼弟來找我,說是看見範家表兄出入飄雨樓不止一次,是那裡的常客了。”周雪霏面上無喜無悲,仿佛在說什麼不相幹的人,“飄雨樓姐姐可能沒聽過,裡面是供爺兒們消遣的地方,紅袖添香是最基本的,更有那龌龊的就不說與姐姐聽了。”
“我原本以為嫁人之後到外祖家能生活的輕松些,如今看來也是奢望。”周雪霏笑着說,“像是今天這樣和姐姐閑聊賞花聽雪,真是難得的惬意了。”
商以岚沒有接話,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活兒法,誰能沒點難處呢,關鍵在于怎麼選擇。她用枯枝翻了翻炭火,給周雪霏倒了杯葡萄酒:“周妹妹嘗嘗這個,是父親的珍藏,我悄悄拿過來的,咱們趕緊毀屍滅迹了。”
“哈哈哈。”周雪霏舉杯,兩人克制的喝了半盞,看着天色不早了,周雪霏去拜别了老夫人殷氏,坐上了返程的馬車。
雖然沒喝多少酒,但是商以岚本來就量淺,被風一吹,感覺人輕飄飄的,她坐在床榻上,任由綠雲綠玖二人給她換上舒服的衣服,用香膏淨面,點燃香薰将滿院子的烤肉味道散去。
熱乎乎的奶茶捧在手上,被香氣這麼一熏,商以岚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