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差點口誤的雲祝,立馬咬緊牙關,及時咽下最後一個字。
見沈厄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她誇張地咳了一聲,接着用力揮舞空氣,“咳咳......有蚊子飛進我嘴巴裡,呸呸呸。”
沈厄環顧了山洞一圈,眼前是劈啪作響的火堆,跳躍的火舌之上,是用樹杈紮着幾條魚。
烤魚外皮開始焦黃,魚肉的鮮香撲鼻而來,周圍确實撲棱着幾隻飛蛾和蒼蠅。
忽略雲祝怪異的行為,沈厄問她:“你想說什麼?”
假笑女孩雲祝,動了動發僵的雙頰,神情溫和地問:“沈厄,你知道怎麼從這裡出去嗎?”
雲祝心裡的盤算,是循序漸進,先從神秘莫測,仿佛披着世外桃源的假象的恒川水出去,再從沈厄嘴裡套出離開萬妖谷的萬全之法。
“嘿嘿,我還是這麼能掐會算,嘿嘿......”
眼前有雙大手揮過,耳邊是沈厄溫和地呼喚聲:“雲祝,雲祝?你有聽見我在說什麼嗎?”
雲祝瞬間回神,眼睛蓦然瞪大,用力點頭:“有啊,我專心着呢。”
握着骨杖的手卻是一緊,她在心裡道:“長貴,大魔頭在我走神的時候,說了什麼?”
長貴是什麼鬼名字?
無臉伥鬼嫌棄地撇撇嘴,嘟着嘴道:“他說離開這裡很簡單,從那棵結了果的枇杷樹過去,就是萬妖谷。”
結了果的枇杷樹?
雲祝立馬從山洞跑了出去,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根本分不清枇杷樹在哪裡。
“哪兒呢?枇杷樹?”
沈厄追在她的身後,長臂一指:“就在那兒?”
雲祝順着他的手指望去,烏漆嘛黑一片,擡腳就想往前走,長袖卻是一緊,有人在身後拉她。
“怎麼了?”她扭頭,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沈厄問道。
沈厄松開她的袖子,輕搖了下頭,“你現在過去,找不到的。”
恒川水的枇杷樹,隻有在太陽東升之時,才會現出原形,日落之後,凡人是看不見它的存在的。
“這樣啊......”
雲祝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那就明日太陽出來了,我們再出去吧。”
她對沈厄的話深信不疑,說完便轉身,毫不猶豫地往回走。
“呐,小雲祝,你怎麼這麼信任他?好像根本不怕會被诓騙的樣子。”無臉伥鬼小聲問道。
“嘁。”雲祝睨了眼大驚小怪的無臉伥鬼,在心裡回答:“人家是大魔頭!談笑間樯橹灰飛煙的大魔頭!用得着說謊騙人嗎?”
那本古籍她雖然才看了前面幾章,但就這為數不多的幾章裡,白字黑字寫着:“人家漫不經心的笑容背後,是對蚍蜉一般的凡人不屑一顧的傲慢。”
對待輕而易舉就能碾死的蚍蜉說謊?
簡直浪費力氣!
根本不符合張狂肆意、嗜殺成魔的人設好嗎!
雲祝傲慢地哼了一聲,大步往前走,忽而腳下一頓,她轉身,看着站在月下一動不動的巍峨身影。
“沈厄,你怎麼了?”
沈厄緩緩轉過頭來,臉上的困惑神色,陡然換成了一個溫和的微笑,輕聲道:“沒事。”
雲祝眼尾一挑,歡快地一揮手:“沒事就趕緊回來,咱們今晚好好歇息,明兒天一亮,就趕緊離開這兒。”
“嗯。”
沈厄長腿一邁,幾步就跟在了雲祝的身後,站在洞口的時候,扭頭看了天上的圓月一眼。
“為何,凡人無法看見的枇杷樹,我卻能看見呢?又為何,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
月亮隐在雲層之後,如墨的夜色潑灑在大地,将萬物盡數吞沒。
夜已深,四周一片靜谧,隻有風在悄悄地吹拂着。
沉浸在安眠的人,呼吸聲輕輕淺淺,十分安詳平穩。
忽而響起短促的蟲鳴,窸窣一聲,無足輕重。
雙眸緊閉的沈厄,卻在這時,猛然睜開了他的眼睛。
狠厲的三白丹鳳眼,冰冷淡漠,眼尾修長,如冰冷的刀劍,寒霜般冷酷無情,令人不寒而栗。
眼神慵慵懶懶,仿若漫不經心,卻猶如利刃刺骨,銳利決絕,誰都無處遁形。
沈厄眉心微蹙,慢慢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眉眼低垂,他輕輕地握着拳頭,又緩緩張開。
骨節分明的十指,白皙修長,手背的血管分明,青筋畢現。
他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胸腔規律的震動。
多少年了?
躺進恒川水之前,自己的人生已經一片麻木,在追求變強、越強和更強的道路上,這種低等的感官知覺,他早就忘了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那群老家夥,估計到如今,還以為自己是被他們聯手設計打進恒川水的。
嗤!
沈厄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淺淡譏笑。
自己不過是厭倦了身後總是跟着一群跟屁蟲,也不耐煩與那群老不死的弱雞過家家,為了耳根清淨,沈厄來到了恒川水。
由于無敵,而感到孤寂和無趣的玄紫魔君,選擇了将自己封印在恒川水裡,暫時從世界的大舞台隐退。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能打破自己的封印,将他喚醒,那麼,勢必是師傅當年為自己推算的命定之人,出現了。
到那時,天縱奇才從天而降,可一戰。
将命定之人,兀自解讀成另一番含義,沈厄深感師傅用心良苦。
但是——
他的視線往邊上稍稍一移,看着睡沒睡相、抱着虎頭骨杖一臉蜜汁微笑,又是打呼噜又是流口水,嘴裡還嘿嘟哝不停的雲祝,有些頭疼地扶了扶額。
這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天縱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