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經年翻下山坡,撞在廢墟瓦房前。邝诩緊随其後的摔在他跟前。
葉經年未撞破門,雪魅先發制人,他褪去人形化作雪霧,遁上半空露出血盆大口長嘯不止,聲浪掀翻方圓百裡的雪頂,瞬間雪崩接踵而至,整方天地為之顫栗。
金光屏障大撰“玄”字,籠天絡地,囹圄劍形橫貫雪地,萬丈金鍊穿天入地,冰天雪地間萬物戛然靜止。舒易水眼中倒映不可置信的場面,囹圄劍身從屏障裡顯露半截,劍刃貫穿雪魅分軀沒入雪地,此間天地俨然換主。
段寞然痛苦不堪,鬼魂聲中她卻堕入含月潭,她的指腹停留在左頸的黑痣上,蒙她雙眼卻肆無忌憚的喚她“寞然”,她恨死這個稱呼!
“誰不要我,誰不要我!”在雪魅聲聲的催促下,段寞然仰天怒斥,雙眼之下,淌出數條血痕。她憤懑不堪,卻如何也驅散不開滿身的屈辱,含月潭中她掙脫不得,便隻聽得她聲聲的“寞然”。
含月冷泉洗不淨她一身恥辱,她要沈寂雲百倍奉還!
沈寂雲磕劍于地,落地瞬間業火橫飛避讓出路,鬼魂紛紛脫身段寞然遁入血海。唯有雪魅猩目對峙沈寂雲。
“你困我于鏡海經年,今我終得脫身必要你血債血償!”雪魅面目猙獰,恨不得生吞活剝沈寂雲入腹。
沈寂雲仗劍橫掃,靈力震蕩整個幻境,腳下溝壑更深十寸,血海業火頃刻間塌陷入底。雪魅受不住劍意靈力,撞出十餘丈開外。
“本座仙道修煉萬年,想本座血債血償的妖魔邪祟數不勝數,區區魅妖不在本座眼中。”沈寂雲再度揮出凜冽劍意,雪魅形散化二,須臾又彙聚成魅。
雪魅:“可你殺不死我,囹圄劍意大不如前,你心生執念,你難回巅峰再難突破,此生止步不前!”
沈寂雲不以為意,她右手擲劍左手結法陣,囹圄劍身随心所動,一劍化萬如瓢潑大雨嘩嘩直下,她聲音虛無缥缈:“對付你,何須本座重回巅峰。”
萬劍之下無一幸免,雪魅殘軀被包裹劍漩中,劍身四面八方的貫穿他,不停不休。段寞然跪伏血海間,血海沾染不住沈寂雲衣擺,唯她仍保持合眼仰頭的姿勢,手指沒入血海。
沈寂雲居高臨下俯視她,她手掌輕顫卻始終未擡手觸碰段寞然。她倒在血海裡,呢喃一句“我恨死你了”,聲音如在沈寂雲耳邊萦繞,無法消弭。
仿佛隻是呼吸的瞬間,舒易水眼前風雪發作,劍身卷起周遭事物迅速交替,光影更疊間的他們置身地恍過數百裡,最終停滞在木闆客棧門前。
舒易水、邝诩緩神不及,沈寂雲已推門而出,黑綢蔽目現在跟前。二人見禮直呼“燃明仙尊”。
沈寂雲懶得看他們,道:“學藝不精,沒用的東西少出去丢人現眼。”
邝诩:“……”
舒易水:“……”
段寞然頭昏腦漲坐起身,葉經年三人團團圍上前噓寒問暖。
“我掉進鏡海,被雪魅纏上。若不是反應快打破鏡海結界,隻怕早就葬身他腹。”
“雪魅,那是什麼東西?”邝诩聞所未聞,追問道。
“魅是世間執念所化的邪祟,凡有所執念不解,随之修道越深執念便愈重,執念反噬修道者靈力最終成魅,通常能化成魅的執念,皆來自修為高深之人。且世間魅有千萬形态,雪有雪魅,夢有夢魅,影有影魅……總之,世間俗物皆可成魅。”段寞然解釋道,“魅是最難消弭的邪祟之一,若非造魅者泯滅執念,魅便隻能削弱囚困,無法消除。”
“沒有執念不就好了?”邝诩脫口而出,周遭三人死寂盯着他:這是什麼廢話!
“不過,段姑娘知道很多,在下佩服。”舒易水大方敬佩,拱手彎腰。
段寞然:“……”
段寞然心道慚愧,上輩子該修的沒專心修好,雜七雜八的東西倒是記住不少,否則我怎會如此輕易落入沈寂雲手裡。
三人回去後,段寞然起身走到窗戶邊:血海業火間,她依稀看見沈寂雲俯視凝視自己。段寞然有千百萬個理由說服自己那不是沈寂雲,可不是她誰又能将她們帶出雪魅幻境。
段寞然牙根咯咯響,她近在眼前了,結果自己卻無能為力!她右眼倏忽疼痛,水銀鏡前,深棕色的瞳孔變成血紅色。
這隻眼睛,那麼像沈寂雲……
段寞然眨眼再細看時,血紅色瞳孔恢複成深棕色,仿佛是她的錯覺般。
*
寬山門中,祁際中高坐殿前研書。守山弟子匆匆來報,“宗主,山下突發異象,好像、好像是……”
“是什麼?”祁際中略不耐煩,弟子心突突跳到喉嚨,橫心道:“好像是燃明仙尊出關!”
祁際中手裡書啪嗒落地,心頭大撼:怎麼是沈寂雲那個煞神!
*
返程路上,段寞然哀怨自己沒拿到靈焰,若非沈寂雲半路橫插一腿……
段寞然無心其他,不過舒易水接到寬山門消息,稱寬山門将試煉大會提早到近兩日截止,屆時她尾随舒易水等人上山,勢必與沈寂雲撞面。
行至寬山門下,千重石階蜿蜒綿亘,橫亘山頭。山前弟子攜劍奔來,他身後光影虛現,白光遮眼,大雪頃刻覆蓋山頭,雪魅竄風而下,将他們再度化進幻境。
晦氣!
段寞然險些破口大罵,餘憤積壓胸膛叫她吊着氣上不去下不來,大雪瞬間淹沒她的手足。段寞然費盡千辛萬苦把拔出來,偏生周遭幾人俱皆不見身影。
在寬山門前,雪魅竟還如此放肆。
段寞然拍打身上積雪,上方人大聲喚句“長青”,青光劍身捅出大窟窿,法陣恰好結在段寞然腳底。段寞然頓時慌神,仰天大喊:“看準點結陣呐!”那時青塔拔地三尺掘地而起,将段寞然狠狠彈飛,又紮進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