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寞然倒在黑暗間,耳邊隻有沈寂雲不帶感情的評價——
“岚閱宗,還真是貫産廢物。”
她的威壓之下,邝诩幾乎喘不過氣。沈寂雲擡手将邝诩手邊的段寞然懸空擡起,抱在懷中。
邝诩答不上話,眨眼間沈寂雲已無影無蹤。他頹然起身,撿起不留行背過身,深坑之上,有人提燈站立,最前方的便是邝嘉,其次就是舒易水。
“哥——”
他自覺委屈,可聲音萎靡瞬間倒地,同樣不省人事。
段寞然總是夢魇,夜深人寂,她會看見粼粼月色鋪在潭水裡,它們來回蕩漾,可她卻仰着頭看滿月,看星星。她的身體總是溫暖,就像有人抱着她,驅散潭水的寒冷。
段寞然記得,每次受傷回玄華宗夢魇時,都是這個感覺。
她欲醒欲睡,脖頸向後仰着,隻能依靠沈寂雲的手掌拖住:她眸光映着段寞然的臉,毫無戒備的倒在沈寂雲懷裡。
沈寂雲不明白為什麼,她總是喜歡帶着一身傷痛回來。哪裡會有女孩子受得痛呢?
可她身上有數不清疤痕,大大小小都沒有抹去。段寞然喜歡留着它們,沈寂雲也不理解為了什麼。
沈寂雲空出的手捧起潭水,在她的臉上輕輕擦拭,把血漬擦幹,把傷疤擦得明顯。
她忽然想:如果不是囹圄劍突然斷開,她才能及時趕到,是不是段寞然就會死在那兒。
段寞然安靜的躺在沈寂雲懷裡,蹭着她的體溫,任由沈寂雲折騰。她的左頸後的黑痣不大不小,卻總在吸引沈寂雲的目光。
沈寂雲撫摸過,也親吻過,但她總是覺得不夠,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夠。
段寞然抱着被子酣睡不醒,隻是時冷時熱卻怎麼也醒不過來。渾渾噩噩好幾日,才勉強睜得開眼,卻周身骨痛,翻身都痛。
于是乎,她又卧榻半月。
寂華峰守山弟子僅有紀桑結、徐景二人輪值,沈寂雲收段寞然為弟子前,這兩人由沈寂雲親自點撥,修為不低。
寂華峰殿間,沈寂雲垂眸不語,案前爐中藍紫色香煙縷縷袅袅,蕩在她眼波裡。
“守山弟子二人,你見過了?”
“未曾。”
“寂華峰可熟悉了?”
“不熟。”
“玄華宗外門雜事,你可安頓完了?”
沈寂雲越問,段寞然越心悸,吐字越發不利索:“也、也沒有。”
“回寂華峰足有月餘,這月餘你在幹什麼?”沈寂雲聲色平和,聽不出她是愠是怒。
“……”段寞然規規矩矩跪地,不敢吭聲:若是答也是答的上來,隻是拿“遊手好閑”四個字出去,多少有失顔面。
“起來回話。”沈寂雲喚她起身,段寞然才慢吞吞站起來,埋低腦袋不肯擡頭。她悠然飲茶,重複問道:“這月餘裡你在做什麼?”
“弟、弟子在養傷。”
“你的傷勢可養好了?”
段寞然心道,這可真是個好問題。随即厚着臉皮答:“尚未痊愈。”
怎麼沒蠢死你,養個傷都養不明白。沈寂雲面上雲淡風輕,擱茶杯的動作卻不溫柔。她招手示意段寞然走過去。段寞然猶豫片刻,擡腳走到她跟前。
誰想沈寂雲手上靈力忽然爆開,拖住段寞然“哐當”坐倒在她身側,她側眸問道:“你可結丹了?”
段寞然欲拱手回話,周身靈力壓得她動彈不得,隻能嘴動身不動地回話:“弟子三年前已結丹。”
“三年?”沈寂雲攏袖,徹底回過頭凝視腦袋埋低的段寞然,“三年你卻還未鑄出本相,是何原因?”
“……”段寞然再慌,心想:怎麼淨挑我答不上來的問題問。
“擡起頭回話。”段寞然倒是想擡頭,但是她根本藏不住想殺沈寂雲的想法。此刻她周遭靈力再聚,掰着腦袋擡起來,段寞然掙紮無果,隻能道:“弟子生性愚鈍,枉為師尊親傳弟子。”
沈寂雲遲遲不出聲,段寞然一時間想不明白她在預謀什麼。
殿内鴉雀無聲,殿外古鐘無風自響,霎時風穿山下松林,兩道殘影俱皆落在殿門口。兩人畢恭畢敬施禮問:“仙尊何事吩咐?”
“外門雜事自今日起由你們二人打理,日後沒有吩咐不得上山。”沈寂雲調教兩人多年,自然熟悉他們秉性,長留他們在寂華峰對段寞然未必是好事。
遣退兩人後,沈寂雲親自領着段寞然熟悉寂華峰。
段寞然本不想多慮,可山上僅有的兩個活人也下禁令,看來沈寂雲是想要趁早動手!
沈寂雲停在跟前,段寞然下意識倒退兩步。
“師、師尊。”段寞然對上沈寂雲冷如寒星的眼睛,恐懼瞬間爆起。
“過來。”
段寞然兩條腿紮根在地,抽不動分毫。兩人對視僵持,竟是沈寂雲先走過來。
沈寂雲抓起她的手,似說着無關緊要的話:“你靈海枯竭,難鑄本相,為師将囹圄鎖住劍魂送你護身,當做、當做你的拜師禮。”
拜師接劍時,沈寂雲拿出的囹圄劍與真正的囹圄劍同根同氣,卻是以上等玄鐵打造,縱使再厲害,也抵不過真正極品的囹圄。
她們指尖交錯,囹圄順着沈寂雲的手繞轉成圈,逐漸扣在段寞然的無名指上。
段寞然雖不明白沈寂雲的話到底幾分真假:但囹圄劍常伴我身,無異于時刻活動在沈寂雲的眼皮子下,她想動手更加輕而易舉!
沈寂雲高了她一個頭,仿佛時刻垂眸凝視段寞然,而後者從未覺察。
“寬山門那個新入門的弟子,你離他遠些。”沈寂雲攤開手心,段寞然卻一時出神,沒有将手抽回去。
“為何?他不是掌門的弟子嗎?也是弟子的師弟,有所照拂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