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寞然吊着一口氣,嗓子劇痛到呼吸都困難。她渾身失血,強行撐開眼皮,看見大紅的褴褛嫁衣所過之處,鮮血直流。
她一眼看下去,殷紅在日光下盈盈閃爍,幾乎彙成小河。段寞然周身已由鈍痛變得麻木,提不上力氣,就連喘氣就要她一條命。
山路崎岖,又有不少枯枝挂在她的衣服上。段寞然想求沈寂雲溫柔點,但是慘遭拒絕:沈寂雲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半殘的身體,一步一步向含月潭走去。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麼久,段寞然已經到了要昏不昏的地步:這條路本不長,但是沈寂雲走的慢。
沈寂雲拖拽她的衣服,步伐沉重。她周身黑氣缭繞,影魅的聲音無孔不入:“仙尊大人,你看呐,寞然就在你手裡她哪都去不了,從此以後永遠隻會在你身邊。”
“她永遠隻會在本座身邊!”沈寂雲如瘋似魔的重複這句話,“段寞然永遠是我一個人的!”
沈寂雲自言自語,話語落在段寞然的耳朵裡,缥缈蒼遠,除了嗡嗡的轟鳴,什麼都聽不清。
從白天到黑夜,最後的一點落日餘晖在段寞然的眼裡消失殆盡。她緩慢的閉上眼睛,祈禱醒來的時候沒有沈寂雲,也沒有含月潭。
事實卻是,“噗通”——
殷紅的血在寒冷的人潭水裡迅速彌漫,紅色嫁衣浸濕後的顔色更加鮮豔。水體将她圍困得沒有縫隙,段寞然撲騰掙紮。
很快,段寞然得到解脫。
因為沈寂雲的手插進她的凝結成塊的發縫,用幾乎拽掉她腦袋的力氣,提着尚且沒有脫離脖子的腦袋,把她拖倒岸邊。
此刻沈寂雲眼裡的貪欲和瘋狂無處遁形,如寒風侵肌,似烈日灼熾,通通暴露在段寞然的視線裡。
段寞然隻能無助的喘息,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的喘息,仿佛在逃跑而不是無助。沈寂雲提着她的腦袋,頭皮都快被她扯下,沈寂雲卻隻居高臨下又狠辣決絕的說:“段寞然,你重生了。”
段寞然,你重生了——
這句話炸起平地驚雷。段寞瞳孔劇縮,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她怎麼會知道我重生的事!
“你很意外?”沈寂雲猛地提起她的下垂的腦袋,右手鉗制她的下颚,面向自己高高擡起。段寞然不敢呼吸,沈寂雲不依不饒,拇指撬開她的嘴巴,掰開她的嘴晃着她的頭,問:“本座問你,是不是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簡直就是詐屍!
“上輩子的教訓還不夠嗎?”沈寂雲咬牙切齒,恨不得劈開她的腦子看看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總是要跑去嫁給别人,總是要我把你折磨的遍體鱗傷還不肯長記性,為什麼非要離開我呢?”
沈寂雲怎麼、什麼都知道!段寞然盯着她的眼睛,震驚已經讓她說不出話,或許說現在、此時此刻什麼話都顯得多餘。
“你還為了别人打傷我?!”
段寞然瞬間覺得天理難容,不過是劍鋒剮蹭過她的左手,這麼小的傷跟沈寂雲一道神雷劈下來,簡直不要溫柔太多。況且她才是遍體鱗傷、沒有一寸好皮膚的傷員,沈寂雲竟然在責怪她!
在得不到段寞然的回答後,沈寂雲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更加陰鸷,沈寂雲提着她的腦袋,将她從潭水裡拽起。
強行将她的下颚提到自己同樣的高度,憤怒沖昏頭腦,她一氣之下提着段寞然的腦袋,狠狠撞在岸邊的巨石上:“可你算個什麼東西,就算讓你重生一千次、一萬次也鬥不過本座!你知不知道!”
凸起在石頭縫隙裡的石塊,在沈寂雲狠烈的撞擊下,紮破段寞然的皮肉,血水向淺淺溪流從發熱的額頭流下來。
段寞然覺得頭暈,熱流從鼻梁骨順着鼻峰流下來,淌過她微張的嘴,鹹腥味充斥進整個口腔。
她說不出話,直愣愣的看着沈寂雲。
鮮血順着她的輪廓,流經脖頸,融入濕透的紅嫁衣。沈寂雲顯然被這個場景吓到了,她慌亂的伸手抹開段寞然臉上的血,越抹越多,甚至到最後,段寞然面目全非,變成紅色。
沈寂雲按着段寞然,把她灌進潭水裡,呼吸時咕噜翻滾水花。她完全不顧及拼命掙紮的段寞然,把她強制按在水裡,等殷紅化開,沈寂雲又在她的臉上搓,把凝結的血塊搓幹淨。
再次撈起來的段寞然九死一生,無力的癱軟在沈寂雲右腿上。露出左頸後的黑痣,在沈寂雲的眼裡熠熠生輝。
沈寂雲的手指揉在段寞然的後頸,難得平靜問她:“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段寞然匍匐在沈寂雲的腿上,強烈的臨死後遺症讓她說不出話。無數次從沈寂雲虎口脫險的段寞然喘氣,徹底認清現實,心道:隻要你能好好說話,你想怎樣都可以。
沈寂雲撫摸她後頸的動作一滞,段寞然真切的感受到,紅色的嫁衣被拎起,頓時警鈴大作——奈何,為時已晚!
“紅色的嫁衣真礙眼!”沈寂雲冷不丁的說出這話。段寞然還來不及扯下衣服,沈寂雲的氣海靈力如山倒,她不過呼吸間,紅衣裂得稀碎。
殘布蕩在水面,場景異常詭異。段寞然不敢再動:因為沈寂雲的情緒變化太快,剛才平和的情緒瞬間爆開,平靜、冷峻隻是外殼,它們包藏着時刻會暴走的、真實的沈寂雲。
“我、我不會離開你的。”段寞然帶着哭腔,可沈寂雲掐住她下颚力氣險些捏碎她的骨頭。
這個話說得太晚,沈寂雲突然覺得無關緊要了,因為隻要她能把段寞然囚困在身邊:她的意願就沒那麼重要。
“寞然,你要怎麼證明給我看?”
我要怎麼證明……模糊的視線間,段寞然重複這句話,但更重要的是,沈寂雲想要她怎麼證明?
*
她一身赤/裸的困在沈寂雲眼前,每一寸被她吻過的肌膚,留下斑駁的淤青,潭水蕩起薄霧,段寞然隻覺得屈辱。
沈寂雲招手将她鎖進懷裡,潭水裡隻有她們二人坦誠相見。沈寂雲抓起段然的手,從肩膀到手腕,一點一點的吻遍。
“他碰過哪裡?”沈寂雲藏在段寞然的青絲間,吻着她頸後的黑痣,啞音詢問段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