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嘉呷茶入喉,回甘之後卻叫他身體陡生異變,當即調動靈力,強逼那股不适。此刻坐在觀台,冷汗淋漓。
隻是來湊個熱鬧而已,還沒想把自己搭進去。
“有什麼陰謀詭計,盡顯便是!”
“仙尊,我可以放過她的。”葉曆年的劍拍在段寞然的脖頸間,發出敲空心木的悶悶“咚”聲,“隻要仙尊能交出複活她的辦法,幫我複活一個人就好。”
沈寂雲果斷搖頭:“本座有此能為,何必受制于爾!”
“沒有?沒有?!”葉曆年不可置信,一再詢問,“沒有你是怎麼複活她的!”
“無稽之談。”沈寂雲拒不承認。
葉曆年豁命一劍,卻不堪沈寂雲輕飄飄地一擊,拂袖奪囹圄,一劍定乾坤。
沈寂雲站在原地,微微側目,那原本還在僵持觀望的衆人紛紛後退,站在安全距離。
囹圄劍大綻光華,金弧炫目而閃,劈斷困住段寞然的鐵鍊。失去支撐的段寞然像根樁子似的,直挺挺倒下去。
“咚”一聲,摔得十分結實。
她不能動彈,連撞地時的疼痛都微不足道。她無法支起身體,緊緊貼着地面,眼前黑白閃爍,隐約看見苦大仇深的沈寂雲。
“師尊,即便救了我,又能把我帶到哪裡去?”
是的,帶着段寞然這麼個血魔屍傀身,肯定不能回玄華宗。
沈寂雲說不上話,拉起她的手繞在肩上,将人拽起便要離開。
“師尊又要把我關入含月潭斷崖下的山洞嗎?在不見天日地苟活着,重演那樣的悲劇嗎?可是師尊,我會受不了的。”段寞然僵持着,身子不肯動,“我受不了你為我散盡修為,為我逆天改命,要我一次次地失去記憶,将你當做陌生人擦肩而過。”
“師尊,寞然不是說要你放過我麼,成全寞然的體面麼?”她将沈寂雲握着的手挪動,懇切地與她對視,眼淚溢出。
“……我做不到。”沈寂雲哽着,眼眶倏然泛紅。
“師尊,我注定會走上這條必死的路,無論你怎麼做、無論我怎麼做,你嘗試過、我也做過努力。可是現在……我還是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會喪失心智,會成為殺人魔。”
段寞然認命地伏倒在地,任由沈寂雲拖拽。像飄零半生最終要落地的蒲公英,隻不過,不為生,但求死。
“跟我走,一定還有辦法能改變這一切的,我隻要你活着。”沈寂雲無法拽動段寞然,隻能脫力地跪倒在她身邊,手捧着她的側臉,見她一心求死的模樣心如刀割,“不要求死,你不要死,我一個人在世上孤寂得太久,求仙一路我失去得太多最終落得行屍走肉的下場,我所求所愛所恨最後都離我而去,我孤獨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有你拉我離開長生的詛咒,我不能接受失去你。”
看淡的世事人往往執念最深,一旦有了執念之人,便無法再承受失去,隻因曾經的失去足夠徹骨銘心,再涉其中,隻剩下魂銷骨散一條可走。
段寞然緩慢閉上眼,不去看幾近崩潰的沈寂雲。
“我肯定,弄疼過你。”流過淚的眼睛更加酸澀,段寞然對她的話避而不談,在記憶卻不斷閃回間,她道,“我沒有變成屍傀的記憶,但是,那天在含月潭的洞穴裡,我看見自己的手在你身體裡。那雙手沾滿你的血,我控制不住地抖起來,怕得要命。”
兩個人的淚在段寞然的山根處彙在一起,“滴答”聲在腦中回旋,像兩個血淋淋的人抱在一起,血流滿了整個水池。段寞然的聲音抖着:“你知道我有多怕嗎?我甯願你将我當做禍害一劍殺掉,而不是用盡千方百計、賭上一切換我重頭來過。”
“就算是屍傀,你也沒殺過一個人,你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被背負了莫須有的身份。沒有人想你死,你也不應有求死的想法。”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管對方說了什麼隻顧着自說自話,唯有同樣的心痛難當。
沈寂雲的手枕在段寞然的貼地的臉上,一人跪着,一人趴着,各執己見,不肯妥協。
“師尊,我與你擦肩而過時,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段寞然認命地閉上眼,可是神志閃爍,她需要很長的時間說完一段話:“我總是在想,我要成為想燃明仙尊那樣的大能,可是我每當重拾記憶的時候,我們之間總是越走越遠,我不想與師尊之間隔着人山人海陌生一暼,我更不想拔劍是師尊鬥得你死我活,我怕對師尊微薄的愛到最後變成活生生的恨,我怕有一天我的劍刺入師尊的身體,讓一切不可挽回。”
“喜歡你侬我侬,”重創的葉曆年提起劍,“那就一起死!”
葉曆年沖上去,銀絲自刑台邊緣簌簌崩出,沈寂雲提囹圄劍阻擋葉曆年,銀絲卻轉向段寞然,一劍飛出,直插段寞然眼前的地面,銀絲崩在劍身,争聲突兀。
機會來了!
段寞然調轉靈力,催動入地的囹圄劍騰起。銀絲如有靈性般協助葉曆年步步緊逼沈寂雲,沒有囹圄劍在手,沈寂雲結陣的速度受到銀絲的影響,束手束腳,不能施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