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丸，你這家夥！”

老熟人一照面就沖了上來。

側身躲掉胡亂攻擊過來的拳頭，大蛇丸嘴角勾起，回身就是一記腿鞭。

盡管他更擅長忍術，但拜他的好弟子所賜，近半年他可是一刻沒有放松過體術的修行。

自來也皮糙肉厚，被踢出幾米遠，倒也沒什麼大礙，隻是神情愈發悲憤。

為什麼大蛇丸會變成這樣，好像一日之間一切都變了——難道木葉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戀嗎？！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你給我站住！不解釋清楚我絕不讓你走！”

自來也那一頭如銀的白發微微顫抖着，悲憤和難以置信的感情令他的聲音也變了個調子：

“居然對雨下那麼重的手，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那個孩子！難道研究那些歪門邪道就真的那麼重要嗎，比木葉的大家、比老師、還有你最疼的弟子都重要嗎？！”

他跟綱手出發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可雨那孩子卻比他們行動更早——他們已經在半路上，見到了身體插着一把刀、倒在血泊裡生死未知的憔悴少女。

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裡咯噔一聲，明白大蛇丸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綱手留下來為她解毒，自己懷着愈加悲憤的心情追了上來。

“雨那孩子……可是因為相信你，才一個人追上來！”

說到最後，自來也幾乎喘不過氣來。身為并肩作戰多年的夥伴、師兄弟，他以為自己了解大蛇丸，知道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那顆火熱的心。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适可而止吧。”

見到友人，原本大蛇丸的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但聽到自來也反複提及弟子的名字，他的臉色迅速冰冷下來：

“帶了她幾天，教她一點忍術，就真把自己當她的老師了？雨是我的弟子，如果世上隻剩一個人懂我，那絕無可能是你，自來也。”

如果說有些人的相遇是天上的饋贈，那他跟自來也的相遇絕對是一段孽緣。

他還不如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懂他。

不過……原本他是沒指望被理解的。

盡管那孩子像極了他，足夠聰敏，但現在還太過年幼，許多事情亦如當年的自己一樣無法想通——若是鑽了牛角尖，浪費天賦渾噩度過此生也不無可能。

他這“最後一課”是看在師徒情誼上，稍微多講了一些，沒指望你現在能夠聽懂，可他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課後回答”。

對于自來也的表現，大蛇丸是不意外的，他甚至把這份預想折算輕了幾分，安在自己弟子身上。

他覺得你也不外乎會是這幅表現，覺得被背叛，覺得受到欺騙。可能會流着淚懇求他别走，可能會拔刀怒斥自己的行徑，或是站在綱手身後，以千手一族後人的角度責怪他。

孩子鬧别扭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你現在不懂，以後也說不定會有想通的一天。

可是，人生的不确定性——在此刻變得無比美妙起來。

無論何時，你帶給他的永遠都是驚喜。

當着自來也的面，男人伸長舌頭，如蛇信一般在唇邊遊走，濕漉漉的唾痕仿佛無聲地宣洩某種令人不安的渴望。

若不是在弟子面前有所收斂，他早就忍不住想這麼做了。

————————————

稍早些時候。

大蛇丸想過自己會被追上，就算三代再怎麼昏庸，也不會連姿态都不做一下，放任自己帶着木葉的重要情報離開。

他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做了些布置，原以為會有暗部——而非根部，畢竟團藏還不敢把事情做這麼絕——追趕上他，對他進行追捕。

但攔路者堵截在他的必經之路上，還是挺意外的。

能在這裡攔到他，證明對方速度不差，判斷也很準确。

而且，足夠果斷。

“雨醬也來阻攔我?”

大蛇丸的語調令人捉摸不透，調侃中帶着幾分危險。

少女坐在樹杈上，氣息平穩，顯然已經等候多時。她就如同一片落葉，輕松藏匿在深林當中，隻等他來到此處，将他堵截。

沒想到，第一個追兵就是他的弟子。

在大蛇丸的預期當中，你應該是跟着自來也或者綱手以前追過來才對。或者連向他詢問真相的勇氣都沒有，一如既往地頹廢下去。

如果是後者，就當他大蛇丸看走眼了。

但到頭來卻也不是前者，你竟然選擇獨自行動——是天真地想要打感情牌，還是聽了幾句吹捧，妄以為自己能夠留下老師了？

大蛇丸饒有興趣地仰頭看着你，不管如何，你出現總比沒出現要好。

至少沒讓他做無用功。

你緩緩睜開眼，逆着太陽的光，一雙平靜的眼睛呈現出潭水一樣不見底的深邃。

與綱手的眼睛不同，綱手的眼睛更偏棕色些，在陽光下會有接近黃金的色澤——而你的雙眸低垂的時候，尤其是在無光之時，則更接近墨色。

大蛇丸并未急着拔劍，他看了眼你額間戴着的護額，就知道你定是去過他的住所了。

小姑娘變卦倒是快。

與木遁有關的人體實驗他已經放棄了研究，從前與你無關，以後也沒有讓你摻和一腳的打算。

你就這樣一無所知地追上來，很好。

男人金色的豎瞳依舊是那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許是因為見到多日未見的弟子，他竟還有心情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皺的衣袖。

大蛇丸身上僅僅有些塵土，并未有受傷的痕迹。這次出逃是他計劃好的一環，他甚至預判到了日斬老師的優柔寡斷，這為他的計劃又添一把薪柴。

在大蛇丸簡單整理自己着裝的時候，你一言不發地将身體前傾，脫離了樹枝，一躍而下。

像是一片羽毛，輕盈落地而不揚起沙塵，隻有腰側的短劍發出“嘩啦”的響聲。

容貌與綱手相像，這份身姿，卻更像自己。

明明沒教她多少東西。

大蛇丸等着你的回答，或是質問、指責、哭訴——不管是什麼都好，他認為你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洩點。

可是你落地以後竟也未有開口的意思，直接伏低身子，将手腕搭在了腰側的刀柄上。

“……！”他見過這一式，不顧身體的承受能力，極緻速度的『拔刀斬』。他不是已經禁止你如此使用身體了嗎？！

來不及厲聲呵斥，大蛇丸倉促地反手去拔腰間的長劍，當初你向第一次他展示的時候他就有所預感，如果不拿出全力對待這一招的話，自己有可能無法招架。

該死的，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脫離生命危險還沒多久，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是自暴自棄，還是想要激怒他？

大蛇丸的臉上帶着愠意，金色的豎瞳如蛇類一般鎖定在你身上。

下一秒，突進而至的攻擊已來到面前。

“叮！”

這一擊沒有客氣，是照着要害來的。你渾身上下都是殺意，但速度卻沒有超乎大蛇丸的想象，他倉促間的防守竟然将你的攻擊防住了。

你并沒有用以前那樣破壞性的方式使用自己的身體，這道攻勢依舊摧枯拉朽，卻尚在常人之力所及的範疇内。

大蛇丸稍微放心了些。你的劍是走敏攻方向，劍法也是自成一派，隻要你按照自己的節奏成長下去，就算沒有老師引導，也早晚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強者。

至于對他的殺意——在他看來，倒是顯得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純粹了。

如果在面對他的時候連殺意都無法釋放，那就别抱着擊敗他的幻想了。

更何況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戰鬥時會有意無意地釋放殺意才是正常現象。經曆過戰争的忍者，無不是如此。

說到忍者。大蛇丸在心裡笑了一聲。一臉消沉把護額丢給他的是你，現在一聲不吭把他留下的護額戴上的也是你。

不是說不做忍者了嗎，現在這殺氣騰騰追咬上來的情況，又是作何？

男人的嘴角染上一絲笑意，他的殺意比你更勝，幾乎能夠完全忽略你的影響。你所發揮出的實力在同齡人中自然是佼佼者，甚至可以比肩某些經驗豐富的上忍。

但在情報對等的情況下，僅憑這些想要戰勝他，還差得遠。

大蛇丸的刀也不是凡品，與你兩柄武器短暫糾纏在一起，發出清亮的共鳴聲。你擡頭看着大蛇丸，看他藏在肅冷中面容的淡然笑意。

你好像懂他為什麼笑，又仿佛不懂。

若要你來評判老師，你會覺得他是個美麗的人。優雅，從容，待你很好，也會把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把你當做可以信任的部下。

被他賞識，成為他的弟子，是你永遠不後悔的事情。

因為老師如此說了，因為他如此驕傲，所以你才會覺得——覺得成為火影是一件很棒的事，覺得身為他的弟子，你要更出色才行。

隻是，人都是會變的，對嗎。

大蛇丸也垂眸看着你，紫藤花色的眼影讓這淡淡的一瞥變得攝人心魄。

你迎着那目光，張了張嘴，想要問話，又覺得好像不用問了。

你見到老師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經很清楚了。沒有人逼迫他，是他自己想要離開，那些實驗的事情，不管有無，都不會影響老師的決定。

老師的去意已決，不需要你來勸誡。

你才不要學某個人。

至于老師像你一樣，做了一個不理智的決定……這種可能性？

身為弟子，你無須考慮這些，唯願支持他到最後。

“叮——”

你放空身心，抽刀卸掉這一劍的劍勢，将老師的劍刃揮開。

劍鋒擦着大蛇丸的鬓角而過，并未劃傷他的臉頰，隻割下幾根未來的及後撤的發絲。

不等彼此稍作喘息，你後續的攻勢便膠着而上，生死一遭确實幾乎将你的性命帶走，但也并非全無收獲。

與艾的戰鬥經驗正在轉化為你自己的力量，适應了那樣的戰鬥節奏，你已經能輕松揮砍出每一擊都緻命的寒芒。

以攻代守？不，遠不需要如此。

劍意從『無』中而來。

無念、無想、無畏。

隻此一心——

隻此一刃——

一道明亮的弧線高高飛起，宛如一條掙脫束縛的遊龍，在半空中旋轉了片刻，“铛”一聲插入遠處的草地。

——戰無不勝。

大蛇丸面色一僵，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