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數日子,你在醫院也夠久了。
人體是非常精密又非常神奇的,在小腹偏側上的位置,有一處被醫學命名為“反麥氏點”的區域,即使這裡被穿刺,也不會傷到任何髒器。
大蛇丸老師就是沖着這一處,把刀插了進來。幸好第一個接觸你的醫忍是綱手大人,不然這個操作鐵定是要露餡的。
聽說看到你身上插着刀昏迷在血泊裡的時候,自來也大人直接憤怒到失去判斷力,沒等綱手大人解釋清楚就跑去質問老師了。
也可能是綱手大人故意不告訴他?
想到這,你嚴肅的臉上勾起一絲輕快笑意。
老師的叛逃好像讓自來也大人很受打擊,聽說他這些日子已經離開村子,去四處遊曆了。綱手大人也真是,為何不勸勸,反倒把精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在她看來,你也應該大受打擊嗎。
确實,你表現出來的确實是這樣,無論是定期扯開的傷口,還是經常陷入沉思的狀态,都不太像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但是啊,我溫柔傻氣的小姨……您的外甥女,難道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嗎。
放過了自己免遭毒手的傷口,你把病号服放下,扭頭去看自己床頭的櫃子。
小小一個床頭櫃,放着你的刀、護額,還有一個透明的花瓶。
刀自然是日向日差給你的那一把,從戰場上回歸之後,你就失去了武器來源,目前隻有這一柄武器仍陪伴着你。
護額是老師在居所留給你的那個。
你把護額拿起來,在手中翻了個面——内側的布料有很明顯的磨損痕迹,還伴有輕微的褪色。
這并不是你宣布退役時扔給老師的那枚護額。
這是老師自己的……是他從三代手裡獲得的、佩戴了多年的木葉護額。
你的護額被老師拿走了,作為交換,老師也把自己的護額留給了你。
你心中柔軟了些,把護額擎起,貼在臉頰——就像老師每次用冰冷的手輕柔地撫摸你的發絲。
“我不會忘記。”
在被給予了關照與期望,被給予了不求回報的愛,在被給予了這一切之後,理所應當的,要将這些回饋。
其實你并非一直在醫院當中,在醫院初次醒來的時候,你就捂着腹部的傷口,去見了木葉的最高領導人,三代目火影。
那時候自來也還沒回來,綱手把你送回了木葉之後,就立刻去追自來也和大蛇丸了,也因此,沒有人攔你,你一個人去到了火影大樓。
三代目火影猿飛日斬就在那裡,滿面愁容,一口一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整個火影辦公室光線昏暗,缭繞的煙霧更是增加了壓抑的氣氛。
你搖晃着身子,猶豫片刻,還是單膝跪了下來。
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三代目并不是因為他是火影,而是因為他是你老師的老師。
在被召去戰場之前,你是見過三代目的,當時那個老人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懇求大家為木葉的存亡抵死戰鬥。
身邊的孩子在顫抖,在恐懼,但你卻很清楚,如果無人去戰鬥、去将入侵者殺死,那麼國之将覆,亦無人能夠獨善其身。
“三代大人。”你恭恭敬敬地垂下頭顱,“我是大蛇丸的弟子,雨。”
你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歎息。自來也和綱手還沒有消息傳來,身為大蛇丸弟子的你被重傷救回,顯然是個非常糟糕的訊号。
這說明大蛇丸願意放棄抵抗主動歸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猿飛日斬也并非第一次見你。盡管從壯年日漸向衰老靠攏,但他的記性非常好,不誇張地說,他能記住木葉每個人的姓名。
當然也包括你的。
當年把你們這一批孩子送上戰場的時候,猿飛日斬知道能活着回來的十不存一,但木葉形勢危急,已經容不得他婦人之仁。
因為你有着酷似綱手的金發,他甚至還多看了你兩眼。孩子是木葉的希望,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年幼的孩童們不必要去戰場……但木葉還不夠強大,他不能讓老師交給他的村子毀在自己手裡。
誰曾想,你會從一個第零班的“孤兒”,一步步成長為名震天下的『木葉赤羽』。
他已經從綱手那裡聽到了你的身份。初代火影流落在外的重孫女,千手一族的遺孤,也難怪會跟綱手的面容相似。
想到這裡,猿飛日斬又歎一口氣。
抛開血緣這一層身份不談,他原本就重視為那些木葉作出貢獻的人,更何況是如此年幼的天才——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才沒能等到成長的機會,就被扼殺在戰争中。
他早就應該把你召來,見一見,聊聊“火之意志”,可各種事情一拖再拖,如今又冒出大蛇丸叛逃的事情。
大蛇丸私下進行人體研究的事真的讓他很失望,現在他滿心都是自己優秀的弟子的事情,就像個失去孩子的老父親……木葉的事務幾乎停擺,他現在隻想等到一個結果。
“嗯。孩子你辛苦了。”猿飛日斬吐出一口煙圈,沉重地說道,“大蛇丸沒有殺你,終究是對你有些情誼的……”
就像他也舍不得殺死大蛇丸。如果後續自來也和綱手沒能勸大蛇丸回來,他不得不派暗部去抓捕大蛇丸……自己也應該會下達“盡力活捉”的命令吧。
“大蛇丸老師不會回來了。”
你看出三代火影的祈盼,語氣冷靜地打破老人的幻想:“就算回來了,也隻會是一具空殼。我是他的弟子,大蛇丸老師未能履行的義務,我一力承擔——因此,請放他離開。”
你不僅要守護木葉,還想守護老師的自由。
你的話大概是對三代火影造成了一定的沖擊,隻聽啪嗒一聲,冒着青煙的煙鬥落在桌上,燃燒不完全的煙絲磕了一桌。
你迎着老人驚詫的目光,認真說道:
“以這身血脈發誓,我将為了木葉、為了這個國家,奉獻出我的一生。”
“你……”猿飛日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仿佛就在此刻,他才第一次認識了你。
大蛇丸雖然走在了背離木葉的道路,可他的弟子,卻繼承了比之更濃烈的“火之意志”。
你有一顆遠出乎他預料的,堅定不移的守護之心。
“意志可嘉。”三代很快調整好了心緒,語重心長地說道,“但你還年幼,戰争結束了,爺爺更希望你能在木葉快快樂樂地長大。”
“戰争是結束了,可敵人永遠不會滿足。”
你捂着滲血的傷口,語氣堅毅:“如果戰亂再起,我會是第一把插入敵人心髒的刀;如果有人要屠戮我的同伴,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三代火影不語。在你身上,他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血脈真是很神奇的東西,兩個完全沒見過面的人,卻能流露出相同的表情,說出相似的話語。
“孩子。”他說,“我已經老了,你想要什麼?”
你的面色因受傷和失血而蒼白着,卻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露出绯紅的笑容。
你說:“别無他求,唯願吾之國家——長盛不衰。”
回憶結束。
從三代那裡回來之後,你就老老實實住進了醫院。自來也和綱手次日回歸,帶來了大蛇丸逃走的消息——因為你已經跟三代打了預防針,因此這位老人并沒有太失望,隻是歎息着讓兩位愛徒去休息。
自來也還跟你道歉,告訴你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大蛇丸回心轉意,你隻是笑笑,告訴他别放在心上。
結果搞的自來也大人更郁悶了,沒過幾天就申請出村遊曆去了。
綱手大人則是經常過來陪你,她的兩個隊友都離開了木葉,若說她還有什麼挂念的,也隻剩下三代和你這個外甥了。
當然,發現你故意扯壞傷口的時候,揍你也沒留手。
除此之外,還有好多人來探望過你。波風水門、野原琳、旗木卡卡西、日向日差,以及你在戰場上見過和沒見過的、能叫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人們。
可惜就是少了個熟悉的面孔。
你看向床頭花瓶裡的花。每天早上醒來,那裡都裝着不同的花朵。
一開始你問過照顧你的護士,是否是對方在你睡着的時候更換的,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直到有一天深夜,你裝作熟睡的樣子,側耳聽着——
有人從窗戶翻進你的病房,帶走花瓶裡的陳花,又放上新的花束。
那人會在你的床前站一會,不太久,也就十幾秒——但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做。
你當初怎麼腹诽過他來着?『傻子,無賴,讨厭鬼』,現在是不是要加上一句『别扭精』?
難道說,跟朋友吵架就是這樣嗎,胸口中又氣憤,又覺得怅然。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你把護額放回原位,想了想,伸手從花瓶裡抽出一枝向日葵。
放在了陽台上。
如果你沒記錯的話,日向日差曾經告訴你,他的夫人待産期就在這幾天。
明天,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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