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姜笑得突兀,褚星略感心虛,隻能抿唇不言。
很快,符姜稍稍斂起笑意,看向她:“難為你不記恨他,還替他圓話,多謝。”
“不難為。你們倆——”褚星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怎麼感覺都怪怪的?”
從梵洺的态度裡,褚星還以為符姜和他有什麼仇怨未解,以至于他一嘴的陰陽怪氣和不甘心,可符姜的态度又明顯不是這麼回事。
“是我對不起他。”符姜向來爽朗的神情,多了些郁色,“我原本以為他隻是不想理我,卻沒想到他竟是被鎮壓在冥海之下。”
符姜瞥見褚星認真的神情,她眸中深色一閃而過,笑着問道:“想聽故事嗎?”
當然想!褚星連連點頭。
-
在符姜當年還不是妖王之時,在九頭玄鳥族也算是少年一輩的強者,年輕時候的她心氣高,總想闖出個什麼名頭。她孤身一人四海遊蕩,遇到遭受欺淩的人或妖,都會出手幫一幫。
梵洺就是她在一處山村撿到的。
彼時他還是個被喚作“阿黑”的小孩,因為脫離了族群未得以修行,一直是個半人半獸的模樣,所以被一對鄉野夫妻撿回去後,也幾乎是當牲畜養着。由于特異的外貌,同村人對他也多有排擠和不喜。
符姜因為追蹤一隻禍害佛寺僧衆的妖獸,去到那個山村,意外發現被小孩子們當狗騎着玩的阿黑。符姜看出他身上的妖族血脈,便出手帶走了他。
兩人在佛寺借住了一段時間,符姜替他處理好各種舊傷,也順帶教他一些妖族術法。佛寺傍水,日夜清淨。從小坎坷的小孩很喜歡那裡,符姜便以水為名,替他取了個新名字,喚作梵洺。
梵洺表面很乖,但實則對人的戒備心相當重。符姜帶他遊曆世間六十多年,一直手把手教他修行,兩人才慢慢親近起來。
符姜一直在幫他尋找所屬的妖族族群,但沒有收獲,直到梵洺結丹之後,血脈顯現,符姜才發現他竟然是龍子狻猊。然而龍族匿迹,梵洺也對回歸家族沒什麼興趣,便就此留在了符姜身邊。
此後有血脈相助,梵洺的修行一日千裡,很快成為一位出色的妖族戰士。他一直跟着符姜,對于符姜的決定,也鮮少反駁。直到符姜喜歡上太一仙門的蒼和安。
那時候妖族和修仙者之間的矛盾已經初見端倪,梵洺也一直不信任仙門之人,于是兩人為此爆發了很多次争吵。後來符姜為了蒼和安,被關在太一仙山十年,梵洺兩次闖入山門想救走她,都被太一仙門門人攔下。
直到冥海暴動,梵洺趁着太一仙門分身乏術之時,又想偷闖山門,卻意外遇上拿出俗塵鏡的那位女修士。他被卷入俗塵鏡中,是那位女修士将他放出來,為避免他生事端,女修士着人将他看管起來。
後俗塵鏡歸于冥海,太一仙門元氣大傷,準備閉守山門一段時間。
符姜也被蒼和安放出,兩人在經過冥海時不幸落入俗塵鏡。但俗塵鏡已融入偌大冥海,即便是那位女修士,也無法找到他們。
被關押在太一仙門的梵洺意外得知此事,發瘋一樣打傷上百餘仙門子弟,逃離仙門。
那位女修士出手将他擒獲,念在他沒有傷人性命,便決定将他鎮壓在冥海地脈之下50年,以儆效尤。
冥海地脈讓梵洺和俗塵鏡有了聯系,他得以數次進出俗塵鏡,最終找到符姜所在的小世界,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能勸動一心想和蒼和安白頭偕老的符姜,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他後來也為俗塵鏡所困多年,最終心如死灰,陷入沉眠。
然而50年後,那位女修士卻并沒有如約前來放他出陣,以至于他就這麼被太一仙門的陣法困了幾千年。
-
符姜說完這麼一段舊事,長長地歎息一聲,愧疚甚濃:“我明知他自小性子就倔,我當年……竟也沒有多問幾句。如今才知道,他是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才找到我的,我那時還……”
褚星虛拍了下她的靈魂體:“人、和妖嘛,都有沉迷的時候,沉迷起來不幹人事很正常,我懂。”
符姜一愣,擡頭看見褚星一派深有體會的模樣,她頓時沒了感傷,好笑地點點頭:“你說得對。雖然過去幹了些荒唐事兒,但現在幸好還有可能彌補。”
褚星聽出了點門道,問:“他說有求于你,是和那個陣法有關嗎?”
符姜淡笑着颔首。
梵洺是被太一仙門的“七雲寒水陣”鎮壓在冥海地脈之下,這陣是那位化神巅峰的女修士所起,原本也隻能由差不多修為的人來解。
但如今幾千年時間過去,陣法松動,效力減弱。如果能以兩大妖王之血,共起解陣之法,加上符姜的妖火助力,或許他能逃出生天。
“原來他是要你的血啊……”褚星恍然地點點頭,末了又想起一件事,“他怎麼知道解陣的方法?”
符姜頓了頓,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恐怕……他是在打你的主意。”
褚星:“?”
七雲寒水陣,是太一仙門常用的鎮壓陣法,隻能通過特定的解陣術法來解,強行突破隻會陣毀人亡。符姜在當年就聽說過它的威名。
梵洺如今突然想起來解陣,想必是看出褚星和太一仙門的聯系,就等着她去找解陣之法了。
“難怪他說還有第二件事要我辦。”褚星恍然大悟。
随即她想到了什麼,面色微變,“不對!那他說要幫我朋友加上抵抗俗塵鏡的陣法……也是騙我的?”
“咳。”符姜面色更是尴尬了點,“按我對他的了解,他既然說了,應該的确有那種陣法。但他大概率也會趁此機會,在你朋友身上留下些什麼東西,以此要挾你繼續替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