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趙聞枭真心實意地羨慕了,“你們秦國那麼好?”
見義勇為居然有這麼多賞金!!
她小聲嘀咕:“真不懂那些個遊俠在想什麼東西,這麼好搞第一桶金的機會,居然不來發家緻富。”
不搞就算了,還賊愛倒貼性命刺殺秦始皇。
何苦來哉。
火凰:“……”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對新老秦人才有的好事兒,但是當秦人又要承擔很多責任呢。
比如賦稅徭役。
嬴政難得從她嘴裡聽到一句好話,不無驕傲:“既然知道秦好,為何不留下?”
“啧。”
趙聞枭砸吧一聲,将錢袋子丢着玩兒,前抛後接,彎腰過胯,鬧得跟耍雜技似的,看得嬴政眼花。
他仗着身量高,在錢袋子飛起來時,擡手把它搶了,挂在食指上。
“瞧你說的,好就一定要占有嗎?我誇兩句,但是不擁有它,不行嗎?”她一臉譴責看向他,扯着他的袖子,跳起來搶錢袋,一跳蹦出來一句話,“秦文正,你這心胸、這境界,亟待修煉啊。”
莫名被拉踩一腳的嬴政:“??”
他看她是沒人壓制,皮癢得厲害,故意讨打。
“呵。”他垂眸打量她得瑟揚眉的樣子,拿着錢袋的手,霎時高高舉直,絕不讓她碰着,淡漠回道,“君之心胸境界如何不知,但這嘴巴,莫不是藏了刀刃。”
句句都得刮人痛處一遭。
可惡得很。
趙聞枭磨牙,幹脆攀着他胳膊躍起來,把錢袋挑飛一邊,側身一跳——
“承蒙這位君子誇贊。”她将錢袋子接住,雙手合十一鞠躬,“我的确是這般厲害人物不假,能認識我,也算你三生有幸了。”
這年頭,自誇最出名的毛遂,自薦還得講個小故事拐彎抹角誇自己,像她這麼直白的,比鳳毛麟角還罕見。
一時之間,嬴政聽得牙疼,一言難盡盯着她。
正拌嘴……啊不,兄妹倆正說着話呢,就見門邊武吏又擡起木轎,似乎要将老者送回去。
老人家路過聽到此言,略有些稀罕,也不想坐轎了,讓武吏把他放下來:“老夫想與這位直率的小友一起走走,聽聽他們說話。”
武吏很為難:“可老先生古稀之年,不管是哪國耆老,我等理當……”
“不妨事。”老者擺了擺手,“我兩位弟子在此,有他們侍奉足矣。”
武吏還是猶豫。
《禮記·王制》有雲,“七十貳膳”、“七十養于學,達于諸侯”,他們秦律更有明文規定,不得欺辱、毆打老人。
轎非平民可乘,但老人可矣。
如今,這、這、這……這不是讓他們難辦麼。
趙聞枭跳出隊伍,湊過去問:“老人家想跟我們一起走回逆旅?”
老者轉過身,垂眸一看是她,挂着長長白毛的眼眉當即一低,彎彎笑起來:“是矣,小友可歡迎我這個老頭子?”
來時略有所悟,但并不深切,想來多聽聽年輕人所言,或許能有收獲。
若是阖眸前還能有所悟,那便如孔子所言“朝聞道,夕死可矣”。
“七十歲而已,人生剛剛開始,照我看啊,我們應該是同齡人,說什麼老頭子。”趙聞枭嘴貧了一把,開啟口花花哄人的野道子。
旁邊嬴政:“……”
算是對她的不要臉,又多添一層更深的認識。
老者被逗得直樂。
垂在臉頰邊上的白須須一翹一翹的,似在這一瞬間變得年輕活潑不少。
倒是跟在他身邊的三位年輕人,有些無所适從這種玩笑話,教訓趙聞枭胡說不對,不教訓又覺得她如此哄騙老師,實在不妥。
偏偏她是個樂子人的性格,别人越是羞窘,她就偏要去逗逗那種……
“我觀這位君子風姿翩翩,仙氣渺渺,定是人中俊傑,仙門候選,有心懷衆生的木石之心。
“啊——這位君子蘊秀于内,而發于外,氣質出塵,眸色清澈,必是某個領域的泰山北鬥之才了。
“還有這位壯士,雄威勃勃,聲如洪鐘,力如鬥牛,卻心細如發,似是專于一域之人。
“嘶——我猜,你也是搞學問的文化人吧!壯士原來文武雙全啊!”
蒙恬一行人等:“……”
認識那麼久,知道教官很會損人,竟不知她還有這等誇人的本事。
怎麼就沒送他們兩句好聽的話。
嬴政嗤之以鼻:“浮誇而泛泛,不切而瞑瞑。”①
他岔岔地想,誇誇之談,除了悅耳,有何用處。
非正道之有也矣。
于是,這一回程的路上,年輕君子等人憋了一肚子話說不出,把耳根子和脖頸都憋得通紅,磕磕巴巴“你你你”“我我我”地卡在嗓子眼。
等走到逆旅門前,幾人就像剛從鍋裡撈出來的蝦一樣,紅彤彤,散發出熱騰騰的氣。
其中兩位年輕君子,因年紀偏小,臉皮偏白,還惹得過路行人紛紛多瞅兩眼,瞅得他們臉皮子更紅了。
趙聞枭由衷感歎:“難怪大家都愛感歎人心不古。”
原來這才配叫古人心啊!
盡管無驚無險,平安歸來,可入獄總歸是件不太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