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孫子李文瑞到達饒家的時候,正巧看見饒家連哄帶勸的送三個人出門,兩個嬸子眉梢高高吊起,嘴裡還在嘟囔什麼,滿臉的不悅和嫌棄;剩下那個高大男人則是怒氣沖沖,一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頭,仿佛下一瞬就要沖着饒家人打過去。
饒老頭心裡也忍不住埋怨劉秋桂和饒春妞,到底是婦道人家做不成事,本來大好的喜事硬生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胡家的家底和胡老大的拳頭,是他一把老骨頭能扛住的嗎?
好容易送走了胡家幾尊大佛,就瞅見李文瑞笑眯眯的上前,道是村長那邊有事找。
張秀芝方才也在屋裡,鬧到後面也少不得跟出來道歉,這會兒李文瑞一開口,她就佯裝吃驚道:“别是絮丫頭去找村長了吧?”
劉秋桂黑着臉冷哼了聲,饒春妞也被饒絮這招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非還顧着臉面,她早拿着笤帚追着饒絮那死丫頭抽了。
一行人心思各異的來到村長家,果不其然瞧見坐在院子裡抹眼睛的饒絮,劉秋桂怒火一上頭,急蹬蹬跑過來,也想不起什麼村長不村長來,擡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啊!”
痛呼的卻不是饒絮,隻見劉秋桂手掌拍在一旁的石磨上,五指和石頭相碰頓時疼得呲牙咧嘴,鼻涕眼淚差點一起流,她捧着手吹了吹,惡狠狠的瞪過去,“死丫頭,給你找門好親事還不知足,惹出這麼多禍來,如今都鬧到村長跟前了。早知道當初你爹娘死了,我就該把你掃地出門才對,克父克母的災星!”
饒絮偏身躲開她的巴掌,一句話沒說,眼淚先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邊的莊銀心早看不慣這個虧待孫女的老貨,眼含憐惜的将饒絮拉到身後,張聲道:“你就算撒潑也得看看地方,以為這裡是你們饒家不成?絮丫頭好好一個姑娘,要不是真被你們逼得沒法子了,豈會哭着跑來找我們家老頭子。”
她冷笑了聲,“饒老二怎麼沒的,馮氏又是怎麼去的,村子裡誰不知道其中内情?你張嘴閉嘴絮丫頭克親,怎麼不見說你自己喪盡天良,活生生逼死兒子兒媳,如今又想賣了他們唯一的骨肉,劉氏,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你也不怕饒老二夫妻夜裡回來找你!”
不遠處一直不做聲的饒老頭擡了擡眼,看向莊銀心,又瞥向李保,“村長,你叫我們一大家子過來是有什麼事?地裡還有活,要是絮丫頭的事就不用說了,二房隻剩她一個人,我們做長輩的想給她先定下一門親事,也礙不着什麼吧?”
有了饒老頭開腔,劉秋桂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搭理橫眉怒對她的莊銀心,轉過來道:“是啊是啊,倒是這丫頭沒良心,也沒見識,看見家裡有外人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後面是不是有鬼在追。”
饒大福見狀也想說些什麼,還沒張嘴就被自家媳婦拉了把,他不解地看過去,張秀芝朝他使了眼色閉嘴,随即就挪開了目光。
饒四壽今日去了鎮上不在,但周蘭草卻跟在後邊看熱鬧,眼珠子轉了兩圈,心下起了别的主意來。
李保眼皮子耷拉着,不鹹不淡的看了眼饒老頭,又瞅了眼他身後心浮氣躁的饒家人,心下冷笑,隻是面上端得住,慢悠悠的道:“今日叫饒老哥過來,的确有樁事想問。”
“什麼?”
“饒老哥還記得二祿臨去前說的嗎?”
饒老頭初時不以為意,然而轉瞬就變了臉色,劉秋桂經他提醒也想起老二去前的場景,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李保将他夫妻倆的臉色變換看在眼裡,哼了聲,“看來是還記得,那就不需要我這把老骨頭多說什麼了。不管那門親事是好是壞,隻要絮丫頭不點頭,你們就不準強逼着她定親成婚,以後也别再插手其中,要是讓我知道了,别怪我不顧往日情面!”
劉秋桂聞言大驚,尖聲道:“村長這是什麼意思?這自古以來終身大事就是由長輩決定,她父母沒了,我們是她爺奶,不該我們插手該誰插手?!”
“死丫頭,你真是翅膀硬了,還不快跟我回去!這門親事千好萬好,你姑給你費了多少心思,成了親就是縣裡人,非但不知感恩,還到處調唆,真是上輩子讨債的孽障,糊塗東西!”
饒絮也不說話,就低着頭掉眼淚。
劉秋桂一見她這模樣就氣惱,不過是讓她做些活計說門親事,就裝得委屈柔弱受欺負,讓外人瞧見了還真以為她是什麼黑心爛肺的大惡人。
李保也懶得搭理她這種一味撒潑的婦人,隻看着饒老頭,“你既然還記得,那當日說的話想必也沒忘,你們雖然是絮丫頭的爺奶長輩,但饒二祿卻是她親爹,臨去前已經給這丫頭定好章程了,當日你們也都同意,今日就沒有反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