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思是家裡最小的,又是姑娘,雖說在她娘心裡沒會讀書的遊成弘重要,但總比遊豐遊滿好,而且她頭頂上三個兄長,以前遊滿還在家的時候什麼活兒都給包圓了,後來遊滿不在家裡也還有大嫂幹活,自來就沒吃過什麼苦,不說十指不沾陽春水但也差不離了,因此很是不滿她娘這幾次鬧出來的笑話,隻覺得自己在小姐妹那兒丢臉死了。
她說完沒等楊翠芹張聲就甩手出去了,隻聽她和錢娥說了兩句就出門去找姐妹,氣得屋裡的楊翠芹倒在床上直按額頭,口呼孽障。
“好啊你,居然和遊二哥定了親事,之前一點也沒告訴我!”
饒絮和遊滿之間的事來得突然,李三叔家聽說後李香柳就氣沖沖殺上了門,也沒做什麼,就惡狠狠瞪了一眼轉身跑了。
饒絮心有愧疚的追出來,說起來李三叔一家幫了她和遊滿太多,然而事關終身大事,沒确定之前二人都沒敢往外透露一句,生怕背後的兩家出來攪局,如今定下了自然就得被李香柳拿着問罪了。
田桂花也心有餘悸,“方才有好事的過來說,我還當他們拿你和遊滿取笑,指着人罵了半晌,誰知道竟是真的,吓了我和你三叔一跳。”
李三叔也道:“怪不得之前說春林你不同意,比起滿小子來,這小子可差太多了。”
田桂花嗔怪地推了把自家男人,“不會說話就滾一邊去,好端端的提起那檔子事做什麼。”
剛從院子外走進來的李春林也尴尬極了,進進不是,退退也不是,難怪當初遊二哥看他的眼神不對勁,仿佛他犯了什麼大錯一樣,原來那時候人就起了心思。
饒絮讪笑:“原本沒打算這麼急的,但後來想着夜長夢多,還不如早早決定了,也絕了各自的打算。”
田桂花一聽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自打上回胡家的事情鬧出來後,饒絮在饒家的處境比之前還要不如些,雖說沒有太多打罵,但無視的壓抑和随時會有的謀算都讓她心裡蒙着一層灰,做什麼都心驚膽戰的,不如早早從饒家掙脫出來,心裡也敞亮些。
“你們兩個啊!”田桂花歎了一口氣,都是些小可憐,她轉而道:“需要買些什麼東西清楚嗎,要是有不明白的就來問我。”
饒絮低頭道了謝,又看了眼把自己關在屋内始終不吭聲的李香柳,田桂花瞧見了不免笑笑,大手一揮讓她們自己唠叨去。
定下了親事,遊滿親自去賀媒婆那邊道謝一回,又聽了許多至理名言,他在回程的路上買了幾尺布兩包點心,本來還想買些其他東西,但手剛摸上腰間荷包就停住了,日後不是一個人吃喝,總該省着些才是。
回去後他也沒閑着,左思右想都沒确定好接下來的章程,隻好找了個空去找饒絮商量,他們婚事定下來後也不必再擔心村裡人的目光。
“你想定在什麼時候?”饒絮聽完他的想法遲疑了下,反問道。
“我請賀媒婆幫忙看了下日子,最近的吉日是下個月十八,不過就是太近了怕準備的倉促,再就是年後的二月初六,四月二十六,都是雙數的好日子,正月原本日子也不錯,但大多忙着過年走親戚,也就沒算進來。”遊滿直截了當道,順手遞過去一塊點心。
饒絮也琢磨了下,如今她的婚事不可能再被饒家人随意支配,留在饒家其實也沒什麼問題,一女不二嫁,饒家人隻要不想被戳脊梁骨就不會這時候搞事情出來,但誰會願意待在一個日常三句話裡有兩句都在挨罵的家中呢?
她想盡法子定親不就是為了離開饒家嗎?繼續留在饒家,她爺奶叔嬸絕對不會放過最後這段能夠使喚她的日子,從前做什麼以後隻會做得更多,尤其是她還不聽話違背他們的意思。
這些念頭不斷交錯出現在她腦海裡,還有她爹娘臨終前說的話。
饒絮捏着那塊點心輕輕舒了一口氣,又看向目光忐忑不安的遊滿,笑了笑,“那就定在下個月十八吧,早點完事也能過個好年,我們倆也都耳根子清淨。”
“年後也可以的,我都聽你的。”遊滿怕她多想,連忙補充道。
饒絮搖頭,“年前年後家裡都不消停,與其給他們當牛做馬的幹活,還不如我們兩個關起門來自己過,就算做事我心裡也好受點。”
遊滿一想也是,就和他當初在遊家差不多,晚一天分家他就得在遊家當一天的老黃牛,累死累活都是給别人幹的,還不如自己單過,再怎麼累日子也有盼頭。
“那好。”他邊說邊掏出身上的銀子推過去,“你先拿着這些,看看要買什麼東西就去買,還有那幾尺布你也拿去,過年總要做身新衣裳。”
饒絮擡頭看他,遊滿有些難為情,分出去五貫聘銀和辦酒席的銀錢後,隻剩下來這麼點零碎。
“就是銀子不多,你先嫌棄,過完年我就去找活,絕對不會餓着你!”
饒絮輕笑,把那銀子又給推回去,“你還是等下月十八過後再給我吧,現在給我,算什麼呢?”
遊滿臉上唰得一聲紅透了,低頭盯着鞋尖,熱氣卻直沖顱頂,支支吾吾半個字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