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說話的嬸子譏笑了聲,“你還說,沒見饒家人也在,當心劉秋桂一會兒過來撕你的嘴,他們家可是撈着個好孫女婿。”
“來就來,難不成還怕他們?”後說話的婦人嗤笑了聲,倒也沒打算在邱家這邊鬧起來,轉而又将話頭落在肥豬身上。
院子内幾個邱家的婦人早已準備好熱水爐竈,前腳才割下一塊新鮮豬肉,後腳就被她們清洗了扔進鍋裡。
饒絮拉着李香柳避開滿地的血污和狼藉站在牆角,剛想高聲叫遊滿,就瞧見他極殷勤的跟在婁屠夫身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很快就惹得婁屠夫揮了揮手驅趕他。
“絮娘!”
饒絮循着聲音看過去,就見莊銀心站在廚房門口沖她招手。
“快來幫個忙,你紅蓮嬸子今兒有事沒能過來,這邊少個搭把手的人,就洗洗菜燒燒火就成。”
邱家的兒媳婦站在旁邊欲言又止,剛想張口就被自家婆母就抓了把,她面色讪讪的跟着出門去端凝好的豬血。
饒絮隻做沒看見她們的動作,笑盈盈的答應了,視線又往遊滿那邊一掃,見他仍舊站在婁屠夫身邊目光專注地盯着對方下刀切肉。
院子裡切肉的切肉,買肉的買肉,做刨湯的做刨湯,邱家這頭豬大約兩百斤,眼下再熏臘肉明顯來不及,自家也吃不完,他們索性留一半賣一半,來看熱鬧湊趣的人就等着這話,急忙拿着銅子上前來,生怕好肉被别人搶先了。
眼看快要過年,平時再是摳門吝啬的都能摳出銀錢買些葷腥回去給家裡人嘗個滋味,所以這時候鎮上集市的肥肉能賣到十七八文一斤,五花肉更是能賣到二十文,但村裡就要便宜五六文不止,因此大家都想趁着殺年豬的時候撿些便宜。
饒絮在廚房這邊忙得熱火朝天,遊滿則被邱大叔抓了壯丁去賣肉,他脾氣厲害又蠻橫,再潑辣的人也不想大過年的挨揍,因此很是規規矩矩的排隊遞錢。
等最後吃了一鍋熱烘烘的刨湯回去,遊滿還有些神思不屬,饒絮納悶又覺得好笑,催着他去洗漱換了衣裳,他今兒去幫着捉豬,衣襟上不是豬圈裡的髒污就是殺豬時濺出來的幾滴豬血,糊得不成樣子。
“你想什麼呢,從方才心思就飛了。”饒絮拿着幹布給他絞頭發,“難不成是刨湯太好吃了,所以還念着?”
遊滿條件反射地搖搖頭,結果沒注意扯到了頭發,登時捂着腦袋嘶了聲,嘴上急急解釋道:“沒有,我是在想婁師傅。”
似乎是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對勁,他又忙不疊的補充:“方才我看婁師傅殺豬很是厲害,又想起自己沒什麼本事,所以厚着臉皮問他是否收了徒弟,結果被他不耐煩趕開了。”
饒絮先疑惑的嗯了聲,想起剛才所見的情形又忍不住笑起來。
“這是婁師傅安家立命的手藝,哪有這麼容易就學的,你難道沒聽說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憑着這門手藝娶了媳婦養大了孩子,一家人都吃喝不愁,若是這麼輕易就教給了你,日後可怎麼着?”
她摸了摸遊滿還有些濕潤的發絲,讓他坐在火盆邊烘幹。
遊滿聞言懊惱地錘了錘頭,“我當時沒想那麼多,順着心意就去問了,該不會得罪了婁師傅吧?”
饒絮端來笸籮,繼續縫制未完成的衣裳,慢悠悠道:“得罪倒不至于,但他肯定覺得你莽撞,明兒就二十九了,你提些咱們做的吃食去他家走一遭,說兩句好話道聲歉應該就好了。”
遊滿弱弱應了。
饒絮又道:“我之前聽春山哥他們說,前兩年婁師傅還放話要招學徒來着,他兒子不愛這門手藝,找了其他出路,他下面還剩一個姑娘,若是要學全部的手藝就得先娶了姑娘做他的女婿,他才能放心教。”
這也原是人之常情,手藝難學,總不能白教給外人,若是有的選就傳男不傳女,若是沒得選就招個女婿進來,既學了本事又顧全了女兒的終身,鄉下這些有本事的匠人都是這般行事。
遊滿一時隻覺得牙根發疼,“後面沒成?”
“一開始招了幾個,但聽說都沒學好就離開了,不是吃這碗飯的料子,婁師傅估計後面也沒轍了,籌備了一副嫁妝給姑娘送嫁,這兩年都不見提收徒的事。”
“今日怪我,明天我就去賠禮。”
遊滿連忙認錯,第二日一大早就提着東西出了門。
雖然在婁師傅這裡吃了癟,但他深思熟慮過後卻對殺豬這事上了心,隻是眼下沒門路也沒法子,所以并不在饒絮面前提起,免得引她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