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前的宋家兒媳婦哦了聲,忙添了兩根柴,又拿着吹火筒使勁吹了兩口。
饒絮聽着鍋裡咕噜噜冒泡的聲音,勺子舀湯高高揚起又潑下,重複三次後撒了把蔥花蒜末下去,香味立時彌漫在小小的廚房中,竈前添柴的人都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饒絮額頭帶汗,嘴角含笑,将最後一道菜和熱湯都盛了出來,照例是分作兩碗。
宋家兒媳婦眼神在飯菜上留戀了片刻,見饒絮看了她幾眼才有些醒神的哦了哦,轉身出門去找她婆母張氏過來。
前面上桌的幾道菜已經被他們家人嘗過兩口,雖說比不得鎮上素有盛名的大師傅,擺盤也不如何精緻,卻也比他們自家的口味好上許多,而且也極适合老人家的牙口,連吃了兩勺子還想要。
張氏喜笑顔開的從堂屋裡過來,遞給饒絮酬勞的時候還不忘客氣,“饒娘子累了半晌,不如留下來吃個便飯吧,或是喝口茶,今日實在是多謝你了,否則我們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饒絮手腕酸麻,隻恨不得能立時趕回家洗漱倒在床上蒙頭大睡,哪裡肯應。而且看天色微暗,想必也将近酉時,不說對門的朱薇娘,就是遊滿都還在等她回家。
“您客氣了,老太太不嫌棄就好。”
張氏笑意更甚,她也看出來饒絮微末的不适,沒在這話上過多糾結,再三道謝後又親自送人出門,看着饒絮進了朱家,和朱薇娘打了個照面後才堪堪收回目光。
“你可算是回來了!”朱薇娘拉着饒絮衣服,愁着眉歎氣,“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和遊滿交代了。”
他們來時約定好了酉正在集市門口碰面,眼見就要到酉初二刻了還不見饒絮回來,要不是她娘拉住她,這會兒她都去宋家敲門了。
饒絮累得很,強打起精神回她,“耽擱了下,你和伯母說完話了嗎?”
朱薇娘點點頭,也不去看她娘瞪人的目光,提着大包小包兀自拉着饒絮出門,“我們快走吧,晚了怕沒有回去的牛車了,你累了一天總不能走回去吧!”
有她在前面帶路,饒絮就稍微放空了下思緒,盤算起今天在宋家的席面:她會做的那些菜式都是常見的,翻來覆去就是老幾樣,沒有特别出奇的好菜,要是主家買了少見的例如牛羊肉這種,隻怕就得幹瞪眼了;手藝雖說比普通人好些,但肯定比不過鎮上的大師傅;而且席面至少也會要七八個菜兩三桌,今日她就險些累倒,要是真在村裡做起來了,十幾桌子她無論如何也應付不來。
饒絮頗有些心累,眉目中也就帶了些郁色。
等在集市門口的遊滿大老遠就看見了她們兩人,提着手裡的油紙包迎了上去,一眼就發現饒絮的情緒不對,他看了看滿臉歡喜的朱薇娘,又盯着饒絮瞧了半晌,沒弄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三人又趕去鎮外土路坐牛車回村,先把朱薇娘送回李家,遊滿落後兩步,看着饒絮悶不吭聲的往前走。
他三兩步追上去,在她身前蹲下,“上來,我背你。”
饒絮垂眸,看見他脖頸處的頭發還汗濕着,想也知道搬了一天的米袋不會輕松,也不知被衣裳遮蓋的身體上有沒有傷痕。
她繞過彎腰的遊滿,垂下的手指去牽他的大掌,溫熱的掌心滿是厚繭,磨得她指尖發麻,連心髒似乎也在刹那間震了下。
“回家吧。”
遊滿詫異擡頭,轉瞬直起身,笑了笑,“好。”
一直到晚間洗漱過後,饒絮坐在屋内就着火盆烘幹頭發,遊滿才得知了她這一天的經曆,頓時心疼起來。
“手臂還酸不酸?我給你揉揉。”
饒絮順勢靠在他肩上,低聲道:“我今天才知道之前想差了,前幾年在饒家幹活,洗衣做飯掃地種菜喂豬,除了下田能幹的都幹了,本來以為隻是兩桌,菜也不多,誰知道居然這麼累。”
遊滿小心翼翼的摸着她手腕,見沒什麼事隻是簡單的受累酸麻才放下心來,他一面低頭用巧勁按揉腕間和小臂,一面笑。
“也不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昨晚就沒歇好拉着我去摘野菜,今早也是,好容易摘完了又分成一把把趕車去鎮上,賣完菜在集市逛了半個時辰就陪着李邦媳婦去了她娘家,結果撞上這件事,還一直提心吊膽。”
他一錘定音道:“休息不足,精神也繃着,他們家也沒人幫忙,從備菜切菜到做菜你一個人包圓了,不累才怪!”
遊滿說着皺了眉,隻是轉頭就看見饒絮閉着眼已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有些無奈,唇角卻浮起笑,搖了搖頭把人攬在懷裡,又細細揉了揉掌中的雙手,摸了摸她發絲,把人塞進被褥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