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村裡,饒絮去後山摘野菜的時候還遇見兩個同行的嬸子說笑,道是朱氏昨晚罵個不停,和她有仇沒仇的都挨了話,最後還是隔壁鄰居受不了出門吼了幾句才算消停,今兒他們還在互相猜究竟是誰那麼損,把孫大推進糞坑裡了,偏偏孫大今天沒出門,他們就算想問原委都找不到人。
饒絮好奇,聽了兩耳朵後就有些懷疑遊滿,事情挨得太近了,前天朱氏才和她吵了架,昨天朱氏兒子就倒了黴,但一想遊滿整天都在鎮上,和孫大碰不着,而且依對方的性子怎麼出這種損招,還不如直接踹兩腳。
即便是氣到頭腦發昏的朱媒婆也隻是懷疑了下遊滿就把人略過了,村裡人誰不知道那煞星的脾氣,與其相信他扔豬屎,還不如說他直接拿刀把人砍了。
“可是除了饒絮那死丫頭,還能有誰呢?”她掰着指頭數了數最近可能得罪的人,雖然有些不滿饒梅和胡家沒找她說媒,但她也知道好歹,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心裡有數,半句口風都沒敢露出不滿來,因此也不大可能是饒家。
數了半天,她自覺找到了人,定然是挨着她家菜地的丁氏,前兩天地裡的大白菜突然沒了兩顆,剛巧丁氏就拿着白菜回家說要煮魚湯吃,她氣不過罵了兩句,沒成想那老不死的居然沖着她兒子下毒手!
聽着屋裡兒子的怨恨聲,朱氏怒上心頭,撸了把袖子就去找丁氏算賬去了。
饒家這邊,自從饒梅和胡老大定下婚事,周蘭草便笑開了花,不住的誇贊饒梅厲害有本事,偶爾也和張秀芝别别苗頭,隻是她自诩是赢家通常說不到兩句就掩着嘴走開了,直氣得張秀芝拉着饒荷罵了好幾次。
胡老大給的十五貫聘銀被她們一拿到手就花了三四貫出去,将饒興貴送到了鎮上的私塾讀書。
他原本是在附近幾個村子辦的村塾裡跟着先生學,一起的還有李懷澤,但饒興貴早就嫌棄這老先生講得不行,整天之乎者也搖頭晃腦的做出個酸秀才的模樣,回到家來和饒四壽周蘭草一說,兩夫妻都怕耽誤了兒子的天資,暗暗打算要把人送到鎮上去讀書。
這也是之前饒春妞回娘家來一說胡老大的事,他們想都沒想就應下了,舍去個讨人厭的饒絮,既能讓家裡日子好過點又能讓饒興貴有個好前程,簡直就是天上掉的餡餅,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後面出了點纰漏,所幸胡老大是個肚量不錯的,而且他們家饒梅相貌也好,才沒誤了這門親事。
隻是這樣一來,大房的張秀芝就不幹了,按理還沒分家,不論是男人掙的銀子還是姑娘家的聘禮嫁妝,都得歸攏到劉秋桂那裡,幾家人一起攢一起花,從前都是這樣的,沒理由饒梅攀上了高枝兒就把他們大房給抛下了。
饒興貴倒是美滋滋的去鎮上了,他們興武的親事還沒着落呢!
饒興貴前腳去鎮上,後腳兩妯娌就在家裡鬧起來了。
“娘,你不能這麼偏心啊,老大還有興文興武掙的錢可都交給你了,不是爹娘你們說的嗎,隻要沒分家,錢都得從你們二老手裡過,哪有老四媳婦獨占的說法!”
張秀芝掩面嗚嗚哭泣,哽咽着道:“我們興文興武沒讀過書,就認了幾個字就跟着他爹下地幹活掙錢了,興富當初去了村塾幾年,是大家一起供的,後面是他自己不想念了才沒去。我原以為這樣也就罷了,結果興貴大了後弟妹還想把他送去村塾,一家子人省着吃省着穿才擠出來血汗錢送他去,我何曾說過什麼?”
“如今老四和弟妹這麼做,簡直就是不把我和他大哥放在眼裡,也不把我們大房這些年的辛苦記在心裡,是想活生生拖累侄子,想逼死我啊!”
饒荷看見她娘捶桌嚎啕起來,轉頭又看見她嫂子挺着七個月大的肚子掉眼淚,一時也悲從中來,啪嗒啪嗒的落淚。
劉秋桂黑着臉,還沒來得及說話,受了番指責的周蘭草可忍不下去了。
“大嫂,咱們說話要憑良心!當初是爹娘不送興文興武讀書嗎,那是他們兩弟兄讀不進去,每天不是偷雞摸狗就是和夫子調皮搗蛋,最後人家實在不肯收了才沒再去。”
周蘭草手指都在發顫,當初她剛嫁進來沒多久就生了饒梅這個閨女,被老兩口死命嫌棄看不上,背地裡還挨張秀芝欺負,罵她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要不是還有個馮竹分擔火力,她早就被眼淚和苦水淹沒了。
“還有興文,他成親的聘禮排場不是娘給的錢?那些錢難道沒有我和老四興富小梅的份兒?要真說起來,那裡面還有二哥的銀子呢,你現在嘴一張全都是你們大房在養家,我們難道都是死人不成?”
“如今這銀子是小梅的聘銀,胡家那邊看重臉面又急着成婚,要是我全拿了出來到時候大嫂你給我操持個體面風光的婚事來?”周蘭草見大房三個女的哭得凄慘可憐,仿佛她們四房是個什麼喪盡天良的惡霸,她恨恨擰了下饒梅的胳膊,饒梅也立馬低頭默默掉眼淚。
“那也不能讓你全昧了去!”張秀芝不甘示弱道,她也不和周蘭草胡扯,而是看向劉秋桂,“娘你說句公道話,興武排行第二,他如今婚事都還沒着落,就算按着四弟妹的要求辦個風風光光的排場出來,也不過四五貫錢,攏共十五貫,她家就占去了十貫,總不能真讓我們一文錢也見不着吧?”
“四五貫哪裡夠?”周蘭草立馬道。
“哪裡不夠?當初饒絮那丫頭出嫁可沒要家裡出一枚銅子,不照樣體面周全?你拿過去五貫還不夠,難不成真把家裡當做大戶,把小梅看成千金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