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滿挽起褲腳光着腳在院壩裡鏟土填坑,順便用竹編的撮箕把髒水舀到院外,幾趟下來衣角就沾上了些許泥點子,他也沒在意,去柴房那邊抱了兩把打濕的茅草鋪地,好歹打理出了一條通往院門的小路。
李文海爬到後山,還沒歇口氣就看見遊滿鏟了一撮箕的泥土出來,他往旁邊避了避。
“遊二哥你在家啊,我爺讓我過來問問你們家裡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年久失修漏水或是出了問題的。這屋子畢竟也有兩年沒住人了,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他噼裡啪啦說了大堆,遊滿沒插得上話,隻好悶頭轉身去院裡又鏟了一堆泥出來。
“還好。”見李文海閉了嘴,遊滿才停住,“就是堆雜物的柴房沒注意漏水比較厲害,我這兩天修修就好了。”
“阿,”李文海張了張嘴,喉嚨裡那字還沒吐出來,就對上遊滿的眼神,他識時務的往下一咽,囫囵道:“那什麼,家裡人都沒事吧?”
遊滿一開始沒明白他意思,愣了半晌後在李文海的眼神示意下才反應過來,頗有些哭笑不得。
“都沒事,昨晚我們睡得早,正屋那間房的屋頂和牆壁我住進來後都修繕過,沒漏風也沒漏雨,就是雷聲大了些攪得人睡不安穩,阿絮還在補覺。”
李文海讪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還要去其他家看看,就不打擾了。”
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遊滿連叫住他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索性又轉身進去打掃廚房,先把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掃把柴火幹草歸攏在牆角,又拿掃把掃幹淨地面水漬和泥點。
遊滿站在破了個大洞的屋頂下方擡頭看,頭頂的瓦片半碎不碎,碗大個窟窿把屋子都照得亮堂,若是再下起來雨來,無論大小,饒絮在這裡做飯都得淋濕半邊。
沖洗幹淨腳上的污泥,遊滿放下褲腳,坐在廚房燒了鍋熱水洗漱。
饒絮半夢半醒間聽見聲響,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一轉,沒察覺到遊滿的存在才陡然睜開了眼,隐隐約約的光亮從床帳中透進來,她伸手撩開一角,朝着外面喊了聲。
遊滿推門進來,“醒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擡手就把帳子卷做一團挂上,随即垂眸仔細看了看饒絮臉色和眼底,未曾見過倦色或青黑才略略放心。
“我去端熱水進來。”
饒絮睡眼惺忪的點點頭,直到一張熱帕覆蓋在臉上僅剩的那點困意才徹底沒了,她打了個哈欠推開窗戶看了眼。
“雨什麼時候停的?”
“不清楚,天快亮的時候吧。”遊滿絞幹帕子挂在洗臉架上,随口道:“廚房漏了雨,有幾處瓦片也碎了,家裡沒木梯,我一會兒下去村裡問問,争取今天就把卻的地方補上。”
“陶嬸家裡好像就有,你直接去她家問問吧,順便也看看他們家房子好不好,要是哪裡出了問題就幫着修補一下,李懷澤恐怕還在書院沒回來,嬸子一個人不好弄。”
遊滿應了聲,饒絮凝着眉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她扯着遊滿袖子猶豫了半晌,猛地啊呀一聲趿着鞋就往後院跑。
“我的雞!!!”
遊滿驚了下,也忙不疊的跟在她後面。
昨夜雨下得大,饒絮又被持續不斷的電閃雷鳴吓着,遊滿顧着她一步都不願離開,腦子裡哪裡想得起其他事,别說後院養的幾隻雞了。
雞崽剛回來的時候遊滿就給做了雞籠,又墊了厚厚的幹草進去,之後他的舊衣裳不能穿了,饒絮覺得丢了浪費,也裁了兩塊鋪在雞籠裡邊,後面養了兩個月母雞都大了,就分作了兩籠養,籠子頂上還蓋着幾張大樹葉遮風擋雨。
平常的小風小雨也就罷了,頂多樹葉被打濕吹跑,但昨晚陣仗不小,饒絮一拐進後院就瞧見滿地的樹葉殘枝,雞籠更是被風雨摧殘得不成樣子,仿佛泡在了水裡。
平時最愛咕咕叫的幾隻母雞渾身水淋淋的七倒八歪的擠在角落裡,半點聲響也沒發出來。
饒絮垮着臉,滿臉心疼,“别不是被雷聲吓死了吧?”她邊說邊向後拽遊滿,“我們把雞都放到廚房吧,生個小火給它們烤烤,萬一要是生了病以後不下蛋了,我們可就虧死了。”
“不會有事的,放心。”遊滿揉了揉她頭頂,伸手進籠裡捉雞,攏共六隻雞,一隻公雞五隻母雞,他手掌大一手能捉住兩隻,饒絮便伸手去接剩下的兩隻,剛抱了一隻在懷裡,籠裡就空了。
饒絮數了又數,又朝着一片狼藉的後院找了找,“我是不是數錯了,怎麼好像隻有五隻?”
遊滿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目光掃過後院,這裡除了幾隻雞就是小菜園子,一覽無餘。
“沒數錯。”他朝着菜園走了幾步,泥土混着雨水一片泥濘,看不出什麼痕迹來,然而年久斑駁的牆上卻出現了幾個本不應該有的泥腳印,遊滿盯着腳印眼裡幾乎要竄出火來,咬着牙道:“家裡遭賊了!”
饒絮抱着母雞上前,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腳印,順便還注意到菜地裡似乎少了好幾顆白菜和蘿蔔,也就是雨水将松散的泥土沖得到處都是,連蘿蔔坑都被掩埋了一部分。要不是她有事沒事就要來拾掇這些蔬菜,把數目和間距都記得清楚,也不會察覺。
她的眼裡也生出一股火苗,“哪個混賬東西,昨夜那麼大的雨,竟然不怕死的來偷雞!”
遊滿捉着雞大步走回廚房,“我去村裡看看,說不準遭賊的不止我們一家。我們住在後山,就算要偷東西也不會特意跑這麼遠,更别說昨夜風大雨大,尋常人連家門都不願意出,這個人倒是厲害,專門選這樣的天氣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