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車上的氛圍安靜地比上墳還要肅穆幾分,戲霜大氣都不敢喘。直到下了車,他踹了戲霜一下:“好好的你招惹他幹什麼?”
戲松大呼冤枉。
“我哪裡招惹他了,他壞,我好。我是為你好,你看他那種面向看上去就城府深,特别僞善。你要是和他談戀愛必定吃虧,信不信。”
戲松收起了臉上一貫的嬉皮笑臉,難得認真了些:“你要真想談戀愛,哥又不是不能給你介紹,為啥非找他。哥隻是不想你吃虧。”
“……”沉默了片刻,戲霜不情不願地動了一下嘴皮,無力地辯解:“都說了,我和他…沒關系,就是普通朋友。”
見戲霜興緻不高,戲松也不知道說啥,隻好拍了拍他的腦袋:“過年回去我就給你整十七八個優質男大,任你挑任你選。你現在這個眼光,不行。”
“得了吧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戲霜不服氣地嘟囔。
戲松在京市也呆不了多久,他的目的就是兩個,一是古玩交流會,二是見見賀懷知。
這兩件事都如願了,元旦假結束他就回去了。
戲霜總算落得清淨。就是這幾天點有些煩人,一直找各種借口要見面。
他自始至終也沒有和點見面的打算,面對不斷施加的壓力,就隻能找各種理由搪塞,乃至最後選擇了經久不衰的戰術性撤退。
先讓他死一段時間再說,等事情平息,他再穢土轉生。
剛好他之前投的國展進入了複評出結果了,他的作品選上了,展會預計在年後舉行。這是他的作品第二次進入“全國專項屆展”,剛好達到加入中書協的要求。戲霜這段時間在忙着準備檔案,試着向中書協寫入會申請,之後就是準備期末考試。
他們專業的老師好早就發布了期末作業,除了理論測試,每個人必須上交一副創作作品,作品得分會計入期末分數中。
戲霜的書法是童子功,基礎紮實,創作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但郝陽陽是高中臨時學的書法,有書法基礎,創作卻差強人意。為了确保郝陽陽能順利考完,元旦過後戲霜每天中午都會陪他在練習室加訓。
“鐘繇的特點比較含蓄,不僅線條含蓄,鈎挑也很含蓄,你這筆就稍微媚俗了一點,稍微收一下,就這樣……手稍微提起來一點。所有的創作都離不開通臨,你要是期末作業想寫鐘繇的風格,可以先把他的《宣示表》練一練。”
戲霜拿着筆示範寫下一行“尚書宣誓孫權所求”,期間自習室的門被推開,他看了眼。
書法是冷門專業,一個系總共那麼些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多少都打過照面。戲霜一眼就認出那幾個男生是大他一屆的學長,女生是研二的學姐,看樣子是結伴來練習室寫字的。
進來的那幾個人原本還在說話,一推開門就見到那張秀麗俊美的臉,聲音不自覺收住了,目不轉睛看着他寫完,才有人說道:“小學弟沒想到你的楷書也寫這麼好。”
“就是,聽說你刻的印章還入國展了?接下來是不是還得進中書協呀?”
“那還用說嗎?闆上釘釘的事,真好啊,年紀輕輕就加了中書協。”
“小學弟你有沒有什麼過審的秘籍傳授給我們呀?”
“我記得這個展好想有不少人投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入展了,傳授點經驗呗小學弟。”
戲霜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幾人說話陰陽怪氣的。他擡起頭,說話的是個臉上長了不少青春痘的寸頭男,看着老實本分,說出來的話,怎麼……這麼酸呢?
戲霜不爽,你不過審當然是因為你!不!行!
“學長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工作室和我學刻章,勤奮一點三年就能出作品的。”戲霜眨巴了一下眼睛,臉上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說出的話卻把痘痘男氣的鼻子都在發抖。
那隻粗狂的鼻翼煽動了好幾下,最終按捺了下去。
痘痘男幹笑道:”那還是算了,我學校的課都上不完,就不麻煩小學弟你了,不過小學弟你說的一點不對,也不是所有的事情上都是勤能補拙。”
跟随痘痘男一起來的同伴象征性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郭荷你怎麼和小學弟說話的,都說了是取經,小學弟肯定就是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我們。”
“就是,不是勤能補拙,難不成還可以走捷徑?”研二的學姐嘴上勸說,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到了戲霜身上。
戲霜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無語到極緻真的會想發笑。
收到國展舉辦方的回複信,戲霜就打聽過,全書法系就他一個人入展。他就知道這件事不妙,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他們系裡肯定有不少人不服氣,隻是他沒想到,人當着他的面就演起來了。
表面上恭維誇獎,實則暗戳戳挖苦他入展是有内幕。
“……”
戲霜:6
戲霜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對他的輕視,他背後付出的努力有誰知道?
長期伏案頸椎錯位帶來的後遺症誰感受過?刻章刻到眼睛短暫失明誰體驗過?他所有的成就都是他靠自己努力換來的,而不是最後别人一句輕飄飄的“走捷徑”就輕易否定的。
他當場就撂下了筆:“不要說這一個國展,我戲霜今天就是放下話,以後我和你們參加的所有一個展,我都比你們有更大的把握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