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傍晚是涼飕飕的,一如過分的溫情過分地冷卻。
家裡好像沒有溫度。
江念這麼覺得。
她忘記了要帶件兒稍微厚些的衣服回來。
此刻在房間裡,冷空氣像一根根冰針刺進她的肩膀,疼痛來地突然,使她分心。
她隻好轉一轉脖子,活動頸椎來緩解那陣痛感。
謝伊芸看見她不舒服的樣子,滿目關切,湊上前詢問她道:“怎麼啦?不舒服嗎?”
江念點點頭,使勁兒捏着自己肩膀與頸椎交接的地方,“冷的時候肩膀就會疼。”
謝伊芸側身過來,“來,你轉過去,媽給你捏捏。”
江念乖乖聽話,背過身坐着,撩開頭發别到前頭來。
謝伊芸坐着有些不好夠着她的肩膀,便單腿跪在床上,兩隻手一邊一個按摩她的雙肩。
“你們年輕人要小心頸椎病喔,這個不好檢查出來的。”
江念解釋道:“媽,我這上次去醫院看過醫生了,沒說是頸椎病,醫生說是肩袖損傷,沒什麼問題。”
謝伊芸按壓她耳下後頸側,偏頭問她:“這兒有感覺嗎?”
江念細細感受她手指按壓下的痛感,有很直觀的刺痛直擊腦殼。
她疑惑中轉過頭來,“媽,好像有些疼。”
“那兒怎麼會疼呢?”
謝伊芸繼續給她按摩,卻已經改換按摩她後頸的位置了。
“阿念,别給自己壓力,身體受不了的時候就會生病。”
江念暗自思忖。
這說服了肖翊澤,那麼此刻與母親的單獨相處,是絕好的機會來說服母親。
她思定之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媽,我不想結婚…”
謝伊芸一副了如指掌的自信樣子,一邊仔細給她做按摩,一邊盯着她瘦弱的脊背看。
“你不妨與媽媽說說你手上的戒指?”
江念擡起手看着那枚綠寶石的古董戒指,疑問再次沖擊着她。
大家這麼關注這枚戒指,想必它非同尋常。
她挑白了說道:“媽,這是我喜歡的人送給我的。”
“宋隕那孩子?”
江念驚愕回頭,打斷了謝伊芸對她的按摩。
她吃驚地看着她,“媽…您怎麼知道?”
謝伊芸掰過她的肩膀将她轉過去,平淡道:“媽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跟那小子搭上關系的。”
“但那枚戒指,早年時候媽媽見你溫伯母戴過。”
江念心想果然沒猜錯。
可她不清楚她後來怎麼又交還給宋隕的外公外婆了。
“媽,溫姨是不是也有一枚一樣的?”
“媽媽不清楚喔。”謝伊芸俏皮回道,又緊接着說:“媽媽還年輕的時候,也就是剛嫁給你爸沒多久,就認識了你溫伯母,她從小到大在國外長大,對這邊的生活呀,跟我一樣,不大容易适應,所以那時候,我們倆來往甚密,可以說她是我在泷城最好的朋友了。”
江念點頭附和道:“溫姨人很好的。”
“過年那會兒,她邀請我去她家裡,她待我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說起那時候,江念鼻頭一酸,緊缺的關愛溫明瀾給她不少。
可她猝然長逝,太遺憾,太惋惜,讓人太想念那段時光。
江念吸吸鼻子,強制忍回了預将流下的眼淚。
她走神的這片刻時間,謝伊芸同樣陷入沉思。
當安靜的房間裡安靜凸顯出異常,謝伊芸突然歉疚的口吻說道:“抱歉,阿念。”
江念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偏頭靜等,想她說什麼加以明确。
謝伊芸繼續道:“這麼多年來,媽媽雖然是你的媽媽,卻沒能給你一位母親給孩子的關愛……”
江念這次聽地清楚。
她被她的話吓到,猛地轉身過來趕忙拉起她的手安慰她道:“媽,别這麼想。”
無論是出于感激,還是出于此刻她待在這個冰冷的家裡因她在她所獲得的短暫和平與安甯,她都不該道歉的。
江念坦誠道:“媽,我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讓你生氣…”
她害怕地低下頭,怯聲兒道:“這次回來,我其實挺害怕的,可你是這個家裡我唯一的海岸,我害怕的時候,可以随時靠近您休息。”
“相比起爸爸,還有江程,我想我會更喜歡與您待在一起。”
謝伊芸反手上來抓緊着她的手,深深抿着唇,眼瞳中波動着柔光。
“阿念,我該要說對不起的。”她強調道。
“沒有,媽,您别這麼說。”
江念慌忙開解,卻覺得自己虛僞,她不是沒有埋怨過母親對她的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