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興許是齒輪卡頓一夜又松動的原因,書桌上的飛機音樂盒忽然自動轉了3秒。雖然隻發出3秒鐘的旋律,仍是讓邊羽瞬間從睡夢中清醒。
喉嚨不覺有些許堵塞,邊羽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手機震動一下,屏幕顯示方白漾給他發來一條消息。
方白漾:還記得我們今天有約嗎?
邊羽晃晃腦袋,讓混沌的腦子清醒起來。
邊羽:音樂會下午3點才開始
方白漾:如果你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可以提前接你,然後一起吃個午飯
邊羽:我大概12點後有空
方白漾:那12點30見
邊羽洗漱完先到工廠裡跟進六面菩薩的修複情況,之後回到公寓洗澡。
吹完頭發,他定的12點20分的鬧鐘響了,同時方白漾給他發消息說快抵達公寓樓下。
邊羽換好衣服下樓,一輛銀灰色日産跑車停在樓下,方白漾站在車旁,笑着跟邊羽招了一下手。
方白漾雖然今天穿衣風格休閑,但也是精心搭配過,湊巧和邊羽穿了同類型的短羽絨外套,隻不過他穿的是黑色的,邊羽穿的是白色的。
“久等了。”邊羽說。
“我也才剛到。”方白漾紳士地替他打開車門,然後走向駕駛座那一邊。
上車後,邊羽脫下外套放到後座。他坐好後發現方白漾還不開車,而是望着他,他便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方白漾看邊羽沒什麼動作,頃身過來,幫邊羽拉上了安全帶。
邊羽不常坐副駕駛座,沒有扣安全帶的習慣。不過他心裡不免會想,方白漾其實言語提醒他就可以,但竟細緻到這個地步。
車開到附近商圈,方白漾說這裡有家蘇錫菜做得很正宗。到那家餐廳裡,他讓邊羽先看菜單點菜,邊羽翻了一遍菜單,點了涼拌萬年青和太湖莼菜羹,接着方白漾又點了招牌的松鼠鳜魚和香酥鴨。
涼拌萬年青是第一個上來的菜,方白漾沒先動筷:“試試。”
邊羽嘗了一口說:“挺接近蘇州得月樓的味道。”
“我第一次吃這家的時候也這麼覺得。”方白漾揭開筷子上的紙,“你是哪一年去得月樓吃的?”
“忘了,十幾年前的事。”邊羽隻記得那時候母親還沒離開他,他印象中那是一張西洋面孔,穿中式旗袍,端坐在飯桌另一頭,為他把去骨的酥鴨肉夾進小馍裡。
略出了神,邊羽沒留意服務員端着新菜上來。等他留意過來,方白漾已将他面前的舊菜和盤子挪到一旁去,為新菜留出位置。
“你好,這是松鼠鳜魚。”服務員指甲刮掉小票上的這道菜名後離開。
邊羽的筷子想夾魚身中間部分,方白漾卻先夾魚尾的肉到他碗裡:“吃魚尾這部分,口感最好。”
邊羽遲疑了一下,轉而把筷子從魚身上收回,夾起碗裡的魚肉。
“比其他地方吃到的酥脆。”邊羽嘗過之後說。
“這邊松鼠鳜魚的做法沒有挂蛋糊,有獨特的配方。”方白漾笑着低聲和邊羽說,“不過我覺得,還是沒有我做的好吃。”
“我鑒定不了。”邊羽以為他是在開小玩笑,順勢這麼說了一句。
方白漾聽到這話,略微較起真來:“那看來得找機會讓你試試。”
吃完午飯他們來到森林公園,在停車場兜兜轉轉好久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下車後離演出場地還要走好一段距離路,郊區風寒,邊羽不禁犯冷,右手下意識摩挲左手背。
方白漾從口袋裡掏出一管護手霜,擠出一些在他手背上。
邊羽道了聲謝,抹勻手背上那抹白色。
上次在江邊,方白漾就察覺到邊羽的手容易受凍,于是今天出門準備了一支護手霜。不過邊羽不知道他的有心,隻是認為他有随身帶護手霜的習慣。
護手霜是馬鞭草味的——一股比清爽還要更細膩一些的香氣。這個香氣很獨特,邊羽聞了下自己的手側。
看到這幕的方白漾輕輕一笑,這一聲笑是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若是意識到了,他可能會困惑于自己那短暫的愉悅所在,但是答案也會在短時間内彰明較著——可他既沒意識到這刹那的情緒,自然也沒有随之而來的困惑與答案。這不被任何人留意到的觀賞香花一般的愉悅,就此揭篇而過,封存在那一瞬間當中了。
邊羽把護手霜還給方白漾,方白漾說:“你待會兒應該還要用,先放你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