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手指頭造此橫禍,即使平時幹慣粗活,還是抵不住被磨破,滲出絲絲血迹。
眼見就要掉到坑底,而溫淺言下落之勢絲毫不減,她慢慢閉上眼,心裡并不抱什麼期望,隻用内力包裹住雙腿,祈求自己别摔得太慘。
想不到旁邊一陣冷風刮過,溫淺言還沒來得及分辨是什麼味道,就感覺後背碰到東西。
那觸感不似堅硬肮髒的土坑底,而像是一個懷抱。
溫淺言想到來人,驟然瞪大眼睛,她擡手一個肘擊,想着就算打不到也讓雲澈惡心一下,卻不想手肘處被抵住,動彈不得。
“溫公子氣性何必如此大?”雲澈嗓音溫和,完全看不出方才他踩溫淺言那一腳的狠毒勁,“方才某是上去找人,溫公子在坑裡等待便可,無需跟某一起上去,外頭人多眼雜,為不透露土坑秘密,這才請溫兄下來,還望溫兄勿怪。”
雲澈對方才自己踩了溫淺言一腳之事隻字未提,他格溫前言第一手帕,眼神皆是關切,瞧上去果真如此似的:“溫兄,沒事吧?”
溫淺言已經沒力氣跟他掰扯些什麼。
她一把扯過雲澈帕子,擦臉和肩膀上鞋印,連眼神都懶得給雲澈留一個。
“溫兄何故與某鬧脾氣,”雲澈這時倒成了第二個溫淺言,他笑眯眯道,“某隻是想告訴溫兄一個道理,不該看的事别看,不該管的事别管,這道理,兄可明白了。”
溫淺言隻想給他翻個白眼。
雲澈也是個有天賦的,他不管溫淺言表情如何,他面上那笑巋然不動,仿佛跟焊在臉上似的:“此刻天色不早了,方才聽溫兄腹中鳴叫,想是已經饑餓。某料溫兄不想于此地耗下去,然明月玉佩,某暫且不能還你。”
溫淺言已經料到雲澈會如此講,故而隻冷嗤一聲,沒做回應。
“溫兄此前來查太子黨一案,然而誰是犯人,誰真正有罪?溫兄好像站錯了陣營。”
雲澈輕歎一聲,仿佛真配溫淺言扼腕歎息一般:“也罷,溫兄願意在此聽某說完這些話,某也不願意再與溫兄兜圈子,請溫兄将此藥丸服下,某便願意相信你明天會來此。”
溫淺言下意識要拒絕,卻又聽他道:“私以為,活人不能保守秘密。而很不巧,溫兄今晚便撞破了本人是秘密,那溫兄若是不吃……”
溫淺言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藥丸很可能有毒,緻命那種。
她腹中饑腸辘辘,真的不想再多說,于是乎開門見山。
“你這藥丸有無解藥?”
雲澈笑了,他果然沒看錯,面前這公子聰明。
他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在下還等着聽溫兄講述明月玉佩之秘密,這藥丸,自是有解藥的。”
溫淺言早就收刀歸鞘,她雙手抱胸,皺眉,一副不相信模樣。
雲澈唇邊又開始溢出鮮血,他擡手抹去,眼裡閃着異樣光芒,聲音沙啞而溫和:“不信?那在下試給溫兄看。”
棕色藥丸被雲澈毫不猶豫扔進口中,他甚至還嚼了嚼,幹咽下去。
溫淺言:……
這藥丸怎麼能有人能吃得跟蜜棗似的。
見溫淺言脖子後縮,面容僵硬,雲澈笑着扯出藥囊,再從裡面拿出一顆藥丸。
這藥丸圓潤,呈淺棕色,看上去與他方才所服用那一粒大差不差。
“溫兄,”雲澈很有耐心,他聲音低沉,溫和,聽起來極悅耳,溫淺言卻不寒而栗,“現在到你了。”
溫淺言現在算是完全明白了,面對這個瘋子,她完全沒得選。
自己武功跟雲澈頂多平分秋色,但雲澈明顯對此地形更為熟悉,并且他看似會醫,實則對毒也挺精通,要不方才怎麼會幾陣迷煙就放倒了自己,并且還可以随意拿出這種可以要人命的毒丸。
“吃,你咽下去,我就放你走。”
雲澈幾乎是附在溫淺言身邊耳語。
他吐字清晰,腔調卻莫名黏連,聽起來黏黏糊糊,讓人害怕不起來,溫淺言卻眼神呆滞,知道自己已經是中了他的計。
朝不保夕,随時便會喪命那種。
溫淺言稍斂眸,正想無聲無息中使内功準備撤退,耳邊突然輕飄飄傳來雲澈聲音。
“溫兄,小弟看你是聰明人,這才不再跟你分出個武功高下,但若是溫兄執意不願服這藥丸,休怪在下不客氣了。”
溫淺言腹中饑餓至極,她蓦地生出一種疲憊。
雲澈如此多疑性格,自己就算是真将明月玉佩與自己的關系告知于他,焉知他不會反水,認為自己也在撒謊?
那他既然如此不信任自己,自己還有必要将事實告訴他麼?
溫淺言突然由内至外感到一種無力。
全身酸軟,她不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真相,還是真相本人不想告訴她,所以她沒有資格去觸碰那個真相。
棕色藥丸被溫淺言用手捏起扔進嘴裡,溫淺言沒有用水,這地方也沒水源,她用力一咽,伸着脖子将那藥丸吞了下去,又張開嘴,向雲澈示意自己沒有藏藥丸,做完這一切,她緩緩道:“若無其他要事,在下這便要回去了。”
雲澈撫掌,笑将起來。
“溫兄果然好膽色,”他緩緩舉起明月玉佩向溫淺言展示,又低下嗓音威脅溫淺言,“今夜事,你知,我知,但若有其他人知……”
他拍一下溫淺言肩膀,笑得意味深長。
“我的手段,溫兄會明白的。”
溫淺言原本就沒有說出去的想法,聞言微哂:“放心——倒是雲公子這個藥,明日會有解藥麼?”
“隻要溫兄準時前來,定是有解藥的。”
得到肯定答案,溫淺言不打算再做停留,她微擡下颔,示意雲澈将土坑升上去。
“咯吱……”不知雲澈按了哪裡,土坑還真的緩緩上移。
溫淺言擡頭向上望,原本空洞的坑口附上一層草,看上去與其他黑暗中草地并無多大分别。
臨近坑口,溫淺言擡手撥草,正想跳出去,卻不想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她轉頭,對上雲澈溫潤面龐及無害笑容:“溫兄今夜辛苦,這是治跌打淤青及止血的膏藥,溫兄若不嫌棄,還請收下。”
溫淺言毫不猶豫奪過來。
笑話,雲澈今夜将她耍來耍去,設計欺騙她去跟虎鬥,還特地讓無特征人跟她打,甚至在她肩膀上揍他一腳,讓她吃毒藥,這一筆筆賬她心裡都記着呢。
若毒藥起效,明日便要與世長辭,溫淺言藏好藥瓶,爬出坑口。
她若是不幸離世,這全都拜雲澈所賜,拿他一些治療膏藥算什麼?
“溫……”捕頭剛昂頭扯着嗓子準備喊,突然間眼前多了一灰色身影。
他吓一跳,眼珠爆瞪,腿往後連退幾步,看清眼前人是今早剛來的小白臉溫淺言,不由又怒目圓睜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勞動大家去找你,說,你剛才去哪兒了?”
溫淺言自是不能告訴他事實。
“大半夜你裝神弄鬼做甚麼,”見溫淺言假人似的,對他挑釁沒有回應,捕頭更憤,“問你話呢,到底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