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我是真的恨自己對周遭環境的敏銳,就像我明明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在電視的機頂盒上。震動傳遞到我的耳膜依舊沸反盈天。
所以我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呢,就是為了頭昏腦漲掙紮下地,用腳趾測試床柱的堅硬程度嗎?
我用比中槍更大的聲音尖叫了十五秒。
然後忍痛若無其事地撥下接通鍵:“喂?說話。”
電話對面是老登溫文爾雅的聲音,帶着一絲戲谑的語氣,含蓄地指責我睡到了下午。原來已經是傍晚了嗎,怪不得天際線是橙紅色:
“我還是甯可你不要接起來,哪怕你是真的很難輾轉聯系上。”
我:“?”
這是什麼廢話文學?
你不願意我接打電話幹嘛?
我把通訊器拿遠了一些,才發現是reborn的。昨天我含淚(存疑)跟他吵完架,随手就把他的手機塞兜裡了。好啊,日子真是越過越富裕了,第一殺手的電話,雨守的劍,十代目的眼罩和暗殺部隊首領的黑卡。
或許我退休以後真的可以去開個二手網店。
沉默了一會兒,我慢慢說:“你聽我解釋。”
“我含辛茹苦地培養了您六年,”森鷗外吸了一下鼻子,把手絹窸窸窣窣揉得很刻意,“比不上您來西西裡三天嗎,我的小姐。”
我:“……”好的,他隻有在惡心我的時候才會用上[小姐]的稱呼,平時一般是[我的幹部]。
“我真的沒有躺在reborn的床上,”我努力顯得平靜,“你比我精通語言的藝術(指撒謊),所以還是自己判斷吧,森老師。”
“而你,我的小姐,”聽動靜他梳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電話線,“也隻有在心虛的時候才會正正經經地喊我一聲[老師]。”
我:“……”
我:“好的,其實我躺在彭格列十代目的床上。”
電話那頭失手摔了聽筒。
隔了十幾秒,森鷗外重新上線,冰冷徹骨地說:“所以reborn先生睡在您的左邊還是右邊?真不要臉啊,他這樣也配當兩位年輕人的老師嗎?還是他的教學範圍比一般有廉恥心的人廣得多?”
我:“?????”
怎麼就默認我吃上師徒蓋飯了???
首先,我沒有幻想過那種東西。
其次,我還很年輕,沒必要剛成年沒多久就把刺激程度拉滿,三批差不多是我25歲以後的計劃,在此之前我還是喜歡階段性1v1。
我向後沒骨頭一般地躺倒,把一個軟枕抱在懷裡,用雙腿夾緊。西西裡的席夢思太軟了,睡得我很不習慣:
“有事說事,沒空陪空巢老登聊天,我腰很酸,隻想再補一覺。”
森鷗外:“???”
估計他沉默的時間裡,在思考誰是未經他同意的我的那個床伴(我為什麼需要他的同意),他因而需要殺死誰。想不到吧,那個人是Xanxus,人家偏偏是專業的。森鷗外最後哀哀戚戚道:
“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親愛的幹部,你想先聽…”...哪個?
“壞的壞的壞的壞的。”我趕忙詢問,人也不犯困了,“是不是你得了癌症?要退位讓賢了?你放心地去養老院吧,我會替你照顧好□□的米娜。”
森鷗外:“……”
森鷗外說恐怕沒有這樣的好事。他又惺惺作态地表示他也想早點退休,整天畫畫油畫,觀賞金魚和櫻花,沒事解剖兩具屍體之類的。
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怎麼肯從首領之位被拽下來。如果他惡趣味到整些花活,例如我不殺死他、打敗他就不配坐上猩紅高背扶手椅之類的,我也完全不奇怪。
我赤着腳下床給自己倒水,森鷗外說:“晶子和太宰叛出了□□。”
“噗——”
我咳得死去活來,涼水嗆進氣管,轉為火辣辣的灼燒感,我撫摸自己的咽喉:“咳咳…别告訴我…好消息是你把他們殺了。我發誓,如果你傷害了晶子…”
“傷害太宰君就可以了嗎,”森鷗外絕對是聽見了我的動靜,早不說晚不說,偏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要讓他聽見了。否則,不知道他會趴在您的膝蓋聲淚俱下成什麼樣兒,搞不好會毀了您的衣服。”
我:“……”太宰哭着哭着就從大腿哭進我頸窩的事,又不是沒幹過。
“好消息呢?”我順了順氣。
“哦,”森鷗外說,“雖然太宰叛變成功了,晶子卻被攔截了下來,現在關在黑蜥蜴那裡。”
聽見拷問部隊的代号,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原先看戲的心态沉下湖底。
“晶子很有用,”斟酌後我輕聲,“而且說好了的,有一天我當上首領,她就是我的幹部,你不可以碰她。”
“你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清楚。”我決心找到毛線團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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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森鷗外的說法,這兩年橫濱風調雨順,□□風生水起。作為[三權分立]另外兩端的武偵和異能科完全呈現半死不活,唯唯諾諾的生态。
他身為□□的好首領,突然之間湧起一股自豪的事業心。決意交給我一個更好,更強大的□□。
他想出的辦法是得到異能開業許可證。
聽到這裡的我:“……”
這件事之前我們探讨過。我給了森鷗外兩個提案:一個是去武偵偷;一個是别再陰暗爬行地破壞人家偵探社的招聘了——
對家的實力一提升,以特務科那個鬼鬼祟祟懷疑任何人的勁兒,不得為了壓制偵探社給□□頒證嗎?
但森鷗外不聽我的。他一直深深妒恨着福澤谕吉。
每回□□開年會,他被大夥兒公報私仇灌醉了。除了我沒人願意護送他回家(因為翻來覆去念叨的都是同一套胡話),我被迫扶住老闆纖細的腰,不經意間他壓倒在我身上,醉醺醺地哭着提起自己老師偏心的偉光正師兄。衣缽财産什麼的都給了對方,真該死啊。
總有一天他會證明,他森鷗外才是讓夏目老師青史留名的學生。
身上靠着一個美麗動人的醉鬼,越聽我越汗流浃背,心想該不會在衆人眼裡,我也是這副做派吧?這也是讓我送老闆回家的原因,因為我和他共情?這可不是我想要的名師出高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