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松栩的心情持續陰雲密布。
一個人不會走路的人學走路,每一點進步都值得歡呼雀躍。但讓一個能跑馬拉松的人重新學走路,每一次突破都是淩遲。
她開始訓練的時間越來越早,甚至天不亮就起床,天快黑才收拾東西回來,隻來得及吃早晚兩頓飯。
住在另一個房間的周耀原本對此并不知情,值到被徐汀雲悄摸出門時吵醒,跟出去一看,扶額歎息。
在日出前的藍調時刻,冰壁上挂着兩個人,一個無保護攀三米高的仰角,一個在練打冰洞。
“兩個犟種……”周耀摸摸下巴感慨,“不過,還挺般配。”
到了攀冰賽前一周,舉辦方封閉訓練基地開線并做賽前準備,四人轉戰去練幹攀。
不同于野外攀岩用肢體抓點,不同于攀冰可以随時用冰鎬和冰爪開辟手腳點,幹攀穿冰爪持技術鎬,卻隻能通過優秀的讀線能力,在岩壁上通過勾挂和踩點技術穩住身體。因為大仰角多、線路硬核,所以力量型選手更具優勢。
周耀給徐汀雲教理論知識的時候,華松栩已經理好裝備做了頂繩保護,一言不發開始爬一條5+的線路。
“幹攀比徒手攀岩更危險,如果發生沖墜,器械很可能會傷到攀爬者。所以一定要……”周耀拍了下徐汀雲對着他的後腦勺,“聽着沒?看什麼呢?”
徐汀雲吃痛,回頭看他一眼,又轉了回去,“我有就是點擔心。”
周耀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華松栩一個并手,在幾乎隻有細小裂縫的岩壁上克服地心引力做功,“擔心她什麼?頂繩保護,安全沒問題。”
“不是,擔心她心情不好。”
“……”
周耀原地轉了兩圈,幾次擡手想給他一拳,又在距離不過三寸處生生停住了,最終氣呼呼地抹了把自己的臉,罵了句犟種。
他老周的命也是命!!!
徐汀雲對身後的動靜置若罔聞,輪廓深刻的側顔看起來專注又認真,一直等到華松栩爬完這條線下降,才籲了口氣回身,“周哥,說到哪了?”
周耀:……….
他忍無可忍,照腦袋給了徐汀雲兩下,“你聽我說話能有看她一半認真嗎?要不你換個人教,找你偶像去!”
徐汀雲無辜,“阿栩最近壓力大,我不想浪費她的時間。”
“……”
周耀氣得差點吐血,直到徐汀雲一路飛奔給他買了瓶東方樹葉才消停。
兩人并肩坐在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周耀連喝幾大口青柑普洱,眯眼看那嶙峋的岩壁,“阿栩最近的狀态,讓我想起來第一次見她的樣子。也是悶着頭不說話,遇到難點死磕,胳膊受傷都不帶停,誰都勸不住。”
徐汀雲眉心微動,“嗯,她是這樣。”
“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周耀斜他,“說真的,這麼多登山運動員,你為什麼偏偏喜歡阿栩?”
徐汀雲淡聲道:“因為,隻有她救了我。”
“……啊?”
周耀半天理解不了端着水瓶呆滞,徐汀雲已經拍拍褲子起身,“繼續吧周哥,咱倆耽誤太長時間了。”
周耀無語,正要當面蛐蛐眼前這位迷弟時瞥見了他身後的岩壁,神色突變,“小心——”
徐汀雲幾乎是本能反應,再回頭看情況之前拔腿便往過跑,觸及岩壁的瞬間,頭頂上的華松栩也因沖墜狠狠撞上了岩壁。
“華松栩!!!”
右半身劇痛之下,華松栩發出一聲悶哼,整個頭都木了,挂在安全繩上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放繩!!!”
“慢點慢點!!”
肖鳴和周耀一起努力之下,華松栩緩緩下落,還未到底,便被一人攔腰穩穩抱住。
“怎麼樣?”徐汀雲撥開碰撞下散落的發絲,一看華松栩雙眼緊閉臉色煞白,急了,“跟我說哪疼?”
華松栩有些暈,就聽見一個聲音時遠時近,抿唇不言。
“去醫院!”
徐汀雲解開安全繩将人公主抱起來就跑,被周耀攔了下來,“先緩緩看情況!”
肖鳴也道:“這種情況常見,先别急。”
徐汀雲眼睛都紅了,抱着華松栩不知道如何是好。理性來講二人經驗豐富,聽他們的沒錯,但感性上來說,他擔心得要瘋了。
周耀接手,把人扶住後迅速檢查右邊的胳膊肩膀和肋骨,終于長舒了口氣,“應該沒事。”
徐汀雲跪在華松栩旁邊,這一刻真恨自己還沒學戶外應急和救援的知識,不然怎麼會像個傻子一樣手足無措。
華松栩又緩了一陣,終于恢複了些,嗓音沙啞道:“沒骨折,不用去醫院。”
徐汀雲用手扶去她額頭上的冷汗,眉心依然擰得死緊,“沒骨折撞這麼狠也疼,我帶你去一趟,好不好?”
“真不用。”華松栩睜眼,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有些無奈,“去醫院也是開跌打損傷的藥罷了。”
徐汀雲還想堅持,被華松栩拍了拍手臂,“扶我起來,我想去那邊坐會。”
徐汀雲怎麼會讓華松栩站,再次把人抱起來,輕柔地放在折疊椅上,又蹲在面前觀察她的狀态,整個人高度緊繃。
周耀撿起華松栩的鎬,掂了掂,“幸好沒脫手……怎麼沖墜的?”
華松栩沉默瞬息,低聲道:“有個大反提的點位,沒想到會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