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向他走近,腳步踩得心事重重:“事實是死的,就是和一個女的親密。隻有感覺是活的,可以是爽、享受、快活,也可以是恥辱、惡心、痛苦。”
酒吧新一輪嗨樂跳起,如滔天暴雨,滂滂沛沛撲來。
他自嘲:“我個殘廢還有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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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謝冷雨抽着煙,出酒吧門。
他擡眼,夏月站在門外不遠,面對面。
人流擦過他的肩,他從怔中醒來,注意到她的臉在夜色中紙一樣烏白,鼻頭凍出血色,發絲被小雨淋後凝在鬓邊,目光疲憊。一種被摧殘的美感。
謝冷雨:“怎麼不進去?”
“人滿不讓進。”
“在外面等多久了?”
“兩小時。”
“怎麼不打電話?”
“你關機了。”
他摸摸手機,雙手放進褲兜。
略過她,走在前面。
“那走吧。”
把那些沒用的話都按下去。
她又不是我的,當然我根本不在乎她腿酸不酸,冷不冷,累不累。那是跟金錢一樣純粹得隻有還債關系。我再心疼,最後也是别人的。以前已經做夠了,難道還來一次重蹈覆轍?
讓她冷去。
夏月跟在他身後。
路燈一盞盞洩在頭頂,他們走上橋,海風吹得人清清醒醒。
他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媽的,他不在乎。
他突然停住,轉身:“你去别家店裡坐着等不行?”
夏月:“那裡看不到你出來。”
謝冷雨拿出捂熱的手,揣過她的手進到他褲兜,隔着薄布緊貼暖肉。她的手冷得像濕泥。
“老子窮。生病了還得我花錢。”他解釋。
他此時站在光下,薄透的黃光貼近發絲。男性俊傲的臉上,陰影也清晰。
她的目光一點點冷下去。
“衣服扣好。”
低頭,他看到衣扣解了三顆,鎖骨露了,肉上還有片醒目的紅印子。他立即伸手扣好。
夏月:“脖子上的口紅擦了。”
僵了下,謝冷雨不自然地用手背蹭了蹭所有頸肉,心虛地耷頭。
不知怎麼弄上的,那時人多,燈暗,沒注意…
夏月:“煙掐了。”
他終于緩慢地擡起眼睛,笑了,有點酸楚。
“憑什麼?”
他笑自己沒出息,是他養還是她養?他是金主還是她?究竟是誰來管誰?他又不是她的人。不相幹的人,你也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真的好笑。
她看他無所謂的唇角,真想擰他肚子軟唧唧的肉:又玩。
荒廢、放浪、堕落,把敷衍生活當成自我享受,對成年不成大器也自甘其樂。她對他嫌棄,嫌棄又憐憫,越憐憫,越分裂出别的東西。
别的又是什麼?
他家有恩。你直接還他一大筆錢不行?管他生活如何,管他和女人怎麼浪。她将來又不是他對象。
夏月一言不發。
謝冷雨的手撺得越來越緊,對她鄙棄的沉默,潛意識仍然是怕的。他睫毛輕顫,慢慢松開些她的手,她的沉默腐蝕得他眸酸。
她有意刺一下他。
“今天我見到徐榭,他說他能幫我。”
他一下完全松開她的手,手臂支在橋欄上,使勁吸煙。
“那還等我?”
“他一次性給清,隻要…”
“那你走啊。”他仰起下颌,打斷她。
他們冰冷地對視。
謝冷雨突然慶幸:得虧他對她沒有奢望。
夏月:“隻要我做他的小三。”
他停住吸煙。
“他有個女朋友,談一年了。”夏月抽出兜裡的手,去找錢包。“我把那張銀行卡還你。”
他一動不動。
“以後見面誰都别打招呼。”夏月笑了下。
“小三挺好,指指點點又怎樣?至少有錢。”
謝冷雨不吸了,手捏住煙尾垂在腿側。他清楚夏月多反感這些。
她遞過卡。“給你。”
他靜靜看她,手慢慢伸過去,指頭碰到卡面凸出的數字,海風吹得這一切都冷。
這裡面可以解救她,可以養她五個月,可以把過去還給她。
縮回手,謝冷雨一下把煙扔下海。
“行行行,你他媽說什麼都行。我戒煙。”
遠望,燈塔在黑夜裡矚目,光流在海表沉浮。
他覺得那些雨滑出他的身體,和煙一起落進海。這所天生下雨的城市,要将他掏空。
他背對她,聲音小,苦苦的淡然:“如果徐榭真的對你好。不要來這兒。”
夏月望向他的脊背。
謝冷雨慢慢低眼,看波浪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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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過得好,不要來這兒。
不要讓我來成全你對可憐的犧牲。
來滿足你的高貴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