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很高,黑色衛衣的帽子蓋頭。
他的頭發太明顯了,夏月幾秒就認出是顧淌,她瞬間繃緊全身,喉嚨微澀。
像他這種看上去好欺負的人,被盯上是絕對的。她的手伸進衣兜捏緊了辣椒粉,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救下他。
顧淌身後走來了一個人,雙臂紋身,光頭,她更緊了,指甲陷進肉裡。她認出這是高年級的混混頭,聽說殺了人但因為年齡不夠坐牢又被人保着所以到處惹事訛錢。
她難以想象他落在他手裡會怎樣。
他的右手搭上了顧淌的肩。
她心裡驚呼一聲,心緊在嗓子眼了。她立刻想報警,但她沒有手機,壓下慌亂,正當她冷靜地打算拿辣椒粉狠狠潑在混混臉上,然後再拉着顧淌狂奔時,她聽見那人對顧淌喊——
小顧哥。
那種,親切的相識的好哥們聲調。
夏月整個人完全僵住了,一股冷流從頭鑽到腳心。
她眼神也僵了,直直地看着,僵到沒有發現顧淌正與她對望。
等她反應時,她看到顧淌對混混頭輕輕說了什麼,混混頭看了她一眼,搖搖手,他們就全都散了。
人散得很快,仿若眨眼間。
眼前空蕩蕩的巷子冷風貫穿,她揉了揉眼,有點白的臉下加速的心漸漸緩落。
若不是煙味猶存,提醒她剛剛并不是一場幻覺。
*
那之後,他們幾乎很少對視過。
直到初二的十月運動會。
夏月短跑結束,前襟濕透,發絲濕漉漉粘在臉上,少女的柔與風情的欲均勻地遍布她的一舉一動,她更漂亮了,漂亮得路過的人次次回頭。
她跑到公用洗手台,喘氣閉上眼,水沖刷臉一點點拂去熱意。
不多時,她關了水,輕輕抹去臉上的水,仿若水洗的珍珠,晶瑩得驚羨,那臉長得讓人捧在手裡都怕捧碎了。
等她睜開眼,心裡頓時小吓一下。
顧淌正在看她,隻是看她,看了十幾秒。
一個不會有交集的同學。
“班長,唇幹了。”他突然說,聲音低低的。
“哦…”
夏月不在乎地垂眼。
看她嘴唇幹嘛?
不久,她擡起眼,顧淌早已折身走遠。
*
初二下學期開始,大家對顧淌有新感觀。
宋佳發現顧淌現在一天換一雙很貴的鞋,都是她進大城市去商場專櫃隻能看一眼的貨。
至今他沒暴露過家室,但看鞋的品牌就知道非富即貴,說起家庭,他總是沉默不語,但更讓周圍人覺得他後台很硬。
至于為什麼卻來這個小縣城,沒人知道。
不知什麼時候起,顧淌開始打理自己了。
顧淌本就俊,收拾後更加亮眼,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的魅力,少年的白淨笑臉,男人感的手臂青筋若隐若現,完美地符合少女們對男主的想象。行走的春藥。
但夏月看不透他。
他身上有很多謎。
她能解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卻解不出顧淌的真實樣子。他有很多種面孔,在同學面前一種,在校外是一種,在她面前又是另一種。
她面前的他,她說不上來。
多數他們是沒有交彙的,會偶爾對視,但她對他的目光分辨不清。
那目光,看得她鼻腔與咽喉那塊兒微微發熱,它像一隻水做的手,溫緩地入侵,閃爍着時隐時現的欲望,暗藏一絲占有的意味。
錯覺。夏月搖頭。
他們自運動會後就沒再說過話,她覺得是她多想。
對她青睐的男生有很多,好多都想盡辦法跟她搭話。若他真對自己有意思,會連一句話都不願跟她說嗎?
後來她分析出,是他看人就這樣,天生有一雙會放電的桃花眼,所以看誰都含情脈脈。
所以,就算樓道裡兩人擦肩了,他也不會看她一眼。
他們直直地背對着走,直到分得夠遠了,他也沒回過頭。
夏月松了一口氣。
畢竟要是真被這類人看上,她不一定玩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