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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不需要強遮光,百葉窗一落而下。
窗外樹葉舞動,以不規則的律動——夏月喜歡這樣的場景。
射燈微妙,置身這氛圍,會好像自己格外孤獨,脫離于人間将與自然融為一體,格外解頤。
她不清楚這種愛獨處思考的心性是否真如國學裡說是“華蓋入命”,悟性高卻不合群。
今天太陽太烈,願意出門看實體書的少,人影可數。
時間是跟着聲音一起延長的。
聲音從天上降落,從地面鼓湧,從空氣間穿梭、折射,那書本的翻動聲、風聲,人之間的低語、腳步聲,偶爾遠處的椅子被拉開時的一聲鈍響。
以及突然的,近處椅子被拉開時的一聲尖銳摩擦的刺響。
近處?
她擡眼一看。
對面的座位有人了。
這張臉的組合在背光之下顯得十分冷峻。
她感覺身上微微的燃燒。
隔着一張桌的距離,她似乎也聞到了他身上熟悉又遙遠的味道,一點香水、一點洗衣液、還有若隐若現的無法形容的類似酒香的氣味,一些暴露他生活習慣的味道。
夏月感覺他是故意坐下來,就像以前。
王博文沒有感知到此刻的暗波湧動。
他一如繼往地表現自己的溫柔體貼,基于共同興趣以及稀缺美貌而來的好感,給她遞筆、好心解題,當然有些時他解不過她,還被指出了錯,隻能尴尬笑笑。
顧淌隻是認真看書,一句不說,真似是一場沒有預制安排的事件,看上去事不關己。
*
“我去倒點水,你要喝麼?”
王博文開口。
夏月搖了搖:“不用。”不喜歡欠人情。
王博文強硬:“喝口吧。”
他的表現欲使他忘卻了尊重。
話落,王博文便起身去往自助熱飲機。
留下她,和他。
鬼使神差的,她擡頭,擡眼往正前方看去。
他的目光像等了她很久,一動不動地盯在她臉上。
她小震了一下,唾液輕輕泌出。
對視并沒多久,一頁翻過後,他嘴唇一開,打破沉默。
顧淌:“什麼時候背着我好的?”
夏月愣了會兒。
“第一,沒好。第二,不是背着你。第三,就算好了,跟你,沒關系。”
顧淌平緩的聲線中摻雜冷笑:“跟我沒關系?”
夏月悶了一聲,不再說話。
從那晚起,顧淌已壓不住情緒。
這種感受要命得很,堪比軟禁。他無法承受她次次拒絕他的靠近并擾亂他的精神世界後,卻選擇了一個這麼挫的男的,勝負欲也好,占有欲也好,管他對她是什麼欲,是心理還是生理,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他隻想要得到,不顧一切的得到。
顧淌:“把我删了,跟别人走那麼近?”
他身子向前。
顧淌:“當我死了?”
夏月翻回那一頁,仍然沉默。
不知時間在兩人之間靜淌了多久,一杯水突然放在他們之間。
王博文回來了,他一邊坐下,一邊說:“夏月,水。”
顧淌一把拿起就喝。
他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謝謝給她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