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柍大驚,得來全不費功夫,阿強不就是大人口中的線人嗎?她按住了内心的喜悅,朝着阿強眨巴眼睛:“我叫阿辭。”
阿強長得頗壯,此刻卻一臉嬌羞模樣,心道:阿辭姑娘聲音真好聽。
他正思考着下一句該說什麼,後腦勺卻被人敲了一下,臉上立馬由高興轉為委屈,癟嘴低頭,不用猜也知道是阿芙打的。
“喲,不過一會子功夫,你就勾搭上人啦?”阿芙趁着前頭分發藥物,躲到後面來,可惜,自己的丈夫正和别人聊得歡快,狗東西!
“你是阿芙?”陸柍小聲詢問。
阿芙皺了一下眉:“怎麼?他和你講了?狐媚子東西!”
陸柍憋着笑,冷冷切了一聲,衣袖下的手卻是輕輕碰了阿芙的手背三下,這是徐季安講的暗号。
徐大人同她講,阿強與阿芙乃是一對姐弟,是以,方才陸柍雖同兩人站得近,卻未曾考慮過二人的身份。
“後面的上來,拿藥了!”劉郁峰大聲喊道,一記狠唳的眼神掃了過來。
三人不敢多言,乖乖地上前去,領了藥,又乖乖地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吞下,然後退回後頭。
突然,劉郁峰掐住了一人的嘴,給了響亮的一巴掌:“怎麼不吞?怕有毒啊?”
一聲脆響下去,皮開肉綻的聲音傳來。方才還有的細瑣聲音在這之後便消失地無影無蹤,隻有默默咽口水的聲音。
劉郁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一個一個查看。
一個壯漢卻突然将上前查看之人撂倒在地,怒哄一聲:“你們這是威逼,我要告官!”他奮起反抗,連帶着幾個膽大的人加入其中,一同将上前擒拿之人打倒。
正要到劉郁峰面前,卻被對方一劍刺穿腹部,霎時,鮮血噴湧而出,赤手空拳終是不敵兵器,跪了下去。
同時,其餘幾人脖子上也被架上了利劍,頭冒冷汗,呆在原地。
不過半刻鐘,一場反抗就這樣被平息,直到人被拖出去,陸柍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裡,是脫離官府管制的黑暗之處,是比沈府恐怖上百倍的人間煉獄。縱使她早有心理準備,但真切看到殺人場面,心裡多少有些恐懼。
劉郁峰擦去手上的鮮血,末了淡淡道:“不自量力。”
他擡頭看向衆人:“你們猜的不錯,這藥确實有毒。此毒服下,便是無解,需每日到我這來領解藥。若是不服解藥,先是肚子疼痛,随後漫及全身,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可是聽明白了?”
“若是你們不服管教,私自逃走,下場可還用我提?”
他指了指地上的血。
餘下的人皆是唯唯諾諾地點頭,猶如小雞啄米,生怕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劉郁峰這才滿意地走出房間,上了鎖。他需等藥效發作,裡頭的人痛不欲生,精神潰散之際再來,如此,這些人才會乖乖聽話,嘴巴才會嚴實。
陸柍在角落裡坐下,聽見外頭沒了聲響,才長舒一口氣。方才劉郁峰離開時将全部的燈取走,此刻屋内是黑沉沉地一片,許久後,她才适應黑暗,看清雙手。
耳邊的哭聲逐漸響亮,飽含傷心絕望之情,她歎氣,這些人本是為了生計而來,沒曾想會在這斷送了性命。
一旁的阿芙看着抹淚的壯漢,不屑地搖頭:“長得越結實,哭得越大聲。”
有這功夫哭,不如動腦想想如何出去。
她将解藥放進陸柍手中,在其耳畔輕語:“這是解藥,快服下。”
陸柍順勢将解藥藏進袖子,道:“先别吃,方才那個人必會回來。他怕是要在我們意識微弱,不堪一擊之時給我們服解藥,好讓我們體會一番痛不欲生,斷了叛逃的心。”
她的演技沒有好到能在一群真正痛苦的人中表現地同樣慘痛,為了不被人發現破綻,她還不能服下解藥。
阿強滿臉崇拜地看着陸柍:“阿辭,你說的好有道理。”
不虧是大人看重的人,不僅美麗善良,還充滿智慧。
阿芙又敲了一下他的頭:“小點聲。”
好在那些壯漢還在痛哭,哭聲蓋過所有的說話聲,不然他這牛叫一般的聲音實在是引人注目。
阿強隻好縮到一旁,和那些人一起哭,這會沒人笑話自己愛哭了,那麼多人哭得比自己聲音還大。
“莫要管他”,阿芙拉住意欲安慰的陸柍。
阿芙對這個弟弟是又愛又恨。前年江陵發大水,将自家的房屋沖倒,父母也喪命于洪水中。前來抗洪的徐大人收留了她和阿強,從此姐弟兩相依為命,共同為徐大人效勞。
每每她為阿強的愚蠢行動着急時,又會心疼他沒了父母,隻得自己一個親人。可如今不同,他們身處金樽樓暗室,危險重重,他若還是這般毛糙性格,不僅害了自己,還可能會連累徐大人。
她打量了四周一番,确定無人注意,才低聲說:“徐大人交待了你什麼任務?”
她與阿強早早便在名單之上,這位阿辭姑娘卻是突然出現,她不由得懷疑出了什麼變故。
陸柍思索一番,在其手上寫下狄珞二字。
阿芙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這位阿辭姑娘大有來頭,她跟随徐季安幾年,知曉徐季安一直在尋一味藥,卻不知其中用意,隻知曉此物重要。
對方問她:“阿芙姑娘呢?”
阿芙便同陸柍講,此番她與阿強前來,是為協助周钰之将攬月樓的姑娘帶出。
攬月樓處于鬼魅城霧區,因被濃霧掩蓋,瞧不見真面目,且常變動,時日不定,進出全由人領進。
進去都如此困難,更别提帶人出去。此外,周钰之為男子,恐不能與之交心,攬月樓的姑娘未必會相信他。阿芙身為女子,更容易獲取她們的信任,徐季安便派她前來攻心。
阿芙記得,周钰之原先進入鬼魅城也是為了荻洛,周钰之武功高強,潛伏盜取不在話下,但大人派這位阿辭姑娘過來協助他,想必她有其他過人之處。
于是她又坐近了些,指着阿強道:“你别看他哭得像傻子一樣,武功絕對一流。”末了手指又轉向自己:“我擅制毒,下毒,解毒。阿辭姑娘呢?”
陸柍絞盡腦汁,将盜竊等詞壓下,吐出兩個字:“繡花。”
“繡花?”阿芙眼含疑惑,這有何用處?難不成是以繡花針作暗器使用?
陸柍有些心虛,但這确為自己之長處:“對,我會各種刺繡針法樣式。”
“哈?”容不得阿芙細想,耳邊的哭聲突然轉變成慘叫聲,而她自己的肚子也一陣絞痛,一陣惡心蓦地湧上心頭。
藥效開始發作了!
陸柍也覺得肚子開始抽痛,似有千萬隻蟲子鑽腸,四肢抽搐,耳畔傳來蜂鳴,額頭滲出密密冷汗,她縮成一團,胸口貼着着肚子,以此緩解疼痛。
雖是無力,她還是禮貌詢問身邊的阿芙是否安好。
對方虛弱地呵呵兩聲,道出一句:“不太好。”
暗室内喊叫聲此起彼伏,待動靜大起來,門終于被人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