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依:“……”
她隻能往機車上爬。
機車很高,她得蹦一下才能坐正。雙手向後抓緊了車尾的裝飾物,開車的瞬間幾乎被帶着往後仰。他開的并不快,因為她指路也快不到哪裡去,總的來說肯定是比走路要快許多,來到八妹家門口時,天都還沒黑。
鄉野地方到處都是農田,青年把機車停在了菜田旁邊,而方子依率先去敲門。開門的是八妹的母親,她是認識方子依的:“子依,你來看囡囡了呀?”
“伯母下午好,”方子依點頭,側過身指了指正在走過來的青年道,“伯母,這人說要來找八妹。”
青年停在方子依旁邊,高大的身影把八妹的母親和方子依襯托地非常矮小。但他的氣勢并不盛氣淩人,反而顯得很溫柔随和,如果忽略他說話的語氣的話:“你好,我受王家雇傭,聽說你家娃跟王芊麗一起玩了大冒險之後就生病了,所以我來看看,麻煩行個方便。”
然而八妹的母親并不想跟王家人接觸:“不用——”
“據說她是高燒不退,”青年眯起眼,無端帶了股威脅,“我猜你也不希望被王家人誤會想趁機拿賠償金的,對吧?”
熟悉的威脅套路讓方子依低下了頭,也氣地八妹母親胸腔直抖。她側過身,表情兇惡:“好!你看!看我家囡囡是不是裝病!誰稀罕你們王家的臭錢!”
“打擾了。”青年還當真走進去了。
方子依猶豫了下,對八妹母親飽含歉意地笑了笑,得到她的颔首後才跟着進了屋。屋子不大,是雙層樓,八妹的房間就在二樓。八妹父親不在家,青年在方子依的指示下上樓去了八妹的房門前。他這時候意外的有禮貌,先敲了門,得到回應後才進屋。
八妹躺在床上,額頭貼着退熱貼,即便如此臉依舊燒地通紅。青年也不靠近,隻随意打量了下四周圍,最後才站在房間的正中央,低眸望向艱難睜眼的八妹道:“怎麼沒去醫院?”
“去過了,”八妹母親站在門口抹眼淚,“醫生也查不出什麼,就是無端端的全身發燙,說要留醫做各種檢查……”
方子依沉默。
住院一天幾乎上百塊,更别提各種檢查都是幾百塊錢起步,村子裡的人傾家蕩産都住不起,如果不是實在拿不出錢,八妹不會現在還躺在家裡。
青年并沒有說什麼,隻是定定地看着八妹,神色莫名有些複雜詭異。就在方子依腦子開始有些想歪的時候,他表情恢複正常,也有了新的動作。在三人的注目下,他上前幾步停在床邊,非常随意地…拍了下八妹的腦袋。
嗝啦~
手腕上的珠串随着他的動作敲在了八妹的太陽穴上,八妹瞬間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溜走了。身子依舊是燙的,那沉重的仿佛被幾百斤重的東西壓住的感覺卻沒有了。八妹長長呼了口氣,神情沒那麼難受了。
青年後退一步,又問道:“昨晚碰見了什麼,詳細說說?”
一提到昨晚,八妹又開始顫抖。發熱導緻她腦子有些不清醒,想都不想就哭嘤嘤地把昨晚自己的遭遇說了好幾遍,陳述地亂七八糟。在提到地面濕漉漉的時候,方子依瞬間擡起了眼,呼吸都停頓了幾秒。之後的事情,就跟她之前聽到的差不多,八妹看到了表情扭曲的女鬼以及…僅有一根的自己點燃的蠟燭。
八妹哭訴道:“又不是我害的她,她為什麼要吓我?嗚嗚嗚~”
青年笑了:“可能你瞧着更好欺負?”
八妹哭得更大聲了。
“得了~風吹蠟燭,導緻你錯覺而已。”青年聳了聳肩,非常不負責任地擺擺手轉身就要走,臨到門口還不忘說一句,“這孩子體質差,不常運動吧?多曬曬太陽就退燒了。”
說完也不管八妹母親什麼反應就走出了屋,剛坐上機車,就見方子依急急忙忙地跑出來,第一句就是——
“我去的時候,地面是幹的!”
青年挑眉,态度懶散:“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冷靜?說不準是第二個進去的人被吓尿了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子依臉蛋微紅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我看八妹保溫盒裡有蘑菇,我們這邊…喜歡吃野生蘑菇,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嗯…是不是蘑菇中毒了。”
話音剛落,青年調侃般的眼神瞬間凝固。他挑眉略顯意外地看着她,好半響後突然笑出了聲:“你不錯,小娃娃,繼續保持。”
方子依:“?”
可他沒有任何解釋,下一秒機車尾氣撲面而來,帶起滾滾沙塵。
方子依站在原地,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鄉村小道的盡頭。好半響,她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為什麼知道她是第一個進去的?
*****
入夜,白發青年旁若無人地自校門口走進去,大門保安亭中的保安握着警示棍,目光比以往都要銳利嚴肅,卻硬生生把大搖大擺的青年給忽略過去了。
青年先是停在了依舊被封鎖的辦公區,說是辦公區,其實就是在樓梯間底下加幾塊木闆充當牆壁,而這裡就是方叔的工作崗位。狹窄的空間裡連走兩步都困難,卻堆滿了雜物,牆角上全是清掃工具和工具牆、移動爬梯之類的東西,殘破的辦公桌旁邊放有垃圾桶。
方叔就是死在垃圾桶旁邊的,據說當時他是跪在地上,彎曲着身體,脖子有被掐着的痕迹,是活生生被掐死的。可是奇怪的是現場并沒有第二個人存在的痕迹,也導緻警方明知方叔是被他殺,卻始終找不到兇手的線索。
青年食指和中指兩指并攏抵在眉心處:“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陰陽結精,水靈顯形,靈光水攝,通天達地,法法奉行,陰陽法鏡,真形速現,速現真形!”
周圍流竄的空氣靜了一瞬,緊接着疾風驟起,刹那間似乎硬生生撞碎了無形的屏障。再次睜開眼時,眼前還是那片狹窄的辦公區,卻多出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上了年紀的大叔正在黑暗的區域裡四處摸索,他頸骨已經粉碎,皮肉凹陷不平呈現波浪狀,幾乎細成竹筷的脖子艱難地支撐着成人頭顱,每走一步頭顱就不夠控制地四處搖擺。
他似乎看不見門口,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身影偶爾會陷入那堆雜物中,摸着牆,在小小的空間裡轉圈圈——他迷路了。
“那是方叔。”身後忽然傳來陌生的聲音,很年輕。
青年轉過頭斜睨過去,隻見方建文筆直地站在青年的身後,目光灼灼:“你看得見對吧?我也看得見,我靈感很強的!我能感覺到你很強大!你跟我才是一樣的人!”
青年不置可否,隻懶洋洋地問了句:“哦,那你還知道什麼?”
“那邊女廁所也有死人!”方建文指了個方向,恰恰是教學樓一樓左邊的洗手間,“是位高三學姐,死的比方叔早,我懷疑方叔就是被那學姐殺死的!王芊麗怕死,捉來一堆學生搞什麼試膽大會,其實她自己根本不敢進那間廁所,她怕自己會被學姐殺死,她肯定是殺死學姐的人!”
他說的義正言辭,仿佛是英雄表彰大會,青年卻聽得眯起眼,冷笑道:“你怎麼知道那是個高三的學生?”
還知道那試膽大會。
這孩子…怕不是一直偷偷摸摸地跟在那群人身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