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照常來接關雎爾下班，一路上對方沒有講話，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安迪倒是看的通透，有意無意的提到了她心裡的那個人。

“對了，明天下班魏兄陪我去黛山，不出意外的話，老譚接你”說完膩了關雎爾一眼。

聽到這，關雎爾渾身上下像觸了電一樣，急忙看向安迪，吞吞吐吐道：“譚…總，來接我？！”

安迪忍不住笑了笑：

“對呀，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嘛。”

“放心吧小關，你不用緊張，上次的事已經翻篇了，再說老譚一項對感情方面的事不太計較。”

這話剛出，安迪就有些後悔了，有時候像曲筱潇快言快語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什麼叫不太計較，一語多關呀，是見慣了莺莺燕燕的生撲，還是根本沒有把她當回事。

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

未等安迪講完，關雎爾神色落寞的說道：“安迪姐，我明白，像譚總那樣的人是我癡人說夢，我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沙粒和城堡，上次是我魯莽不自量力，借着微醺的狀态也不知道誰給的勇氣。不過安迪姐你知道嘛，我不後悔一點也不，曾經的我錯過了音像店的那場鏡花水月，這次不管成敗與否，至少我跟着自己的心前進了一大步。”

看着關雎爾泛紅的眼睛，眼眶裡蓄滿了淚光，卻依然那樣堅定。安迪雖有心疼但是打心底裡為她開心，因為這小姑娘終于為自己勇敢了一次，即使前方迷茫依然笃定期許。反觀自己，畏首畏尾的感情觀，真該像幾位鄰居好好學習學習。

安迪用手輕拍了拍關雎爾的肩膀。她本就沒有什麼門當戶對的觀念，這兩人一個懵懵懂懂，一個過盡千帆，但卻都有着共同點，不想随随便便找個人草草了事，内心深處都在等着那個對的人。

或許磕磕絆絆的兩人，都在等待着靈魂契合的那天。

想到這，安迪不禁笑了笑，發現自己這個情感小白，近日窺人心的本事，越發精進，這算不算是近魏兄者黑。

“小關，我認識老譚這麼多年，對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相信我，他是認真把你的話放在心。否則，來者不拒，不會這樣猶猶豫豫。”

聽到這關雎爾覺得豁然開朗，滿心歡喜卻又小心翼翼的問着安迪：“真的嘛？安迪姐？不是在安慰我嘛？！”

安迪笑着搖了搖頭：“不是在安慰你，是值得期待的！”

激動的關雎爾，換回了久違的笑容。

—

接連幾日，包奕凡狂轟亂炸給沈恬發了幾十條消息，各種禮物各種送，差點在高摩樓下搭上一出戲台子求原諒。

那麼結果是——

消息石沉大海！

禮物退不回就扔！

戲台子未搭便被保安轟走……

包奕凡知道對比以往的隔夜講和，這次是真的完了。

新一輪工作事務填滿了沈恬生活，包奕凡那邊依然在風月場裡縱情聲樂，想以此來忘記家族的瑣事失戀的痛楚。

…

停車場裡沈恬剛下車，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朝她走來，她好奇但又不熟，所以沒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對方緊随其後：“沈經理，沈經理，是我是我，羅新成，新成科技，前幾天說明會，我去喝咖啡，我跟您解釋後面我提前走是因為我想出一個……”

沈恬驟然頓住，還好羅新成反應及時，踩了急刹車，否則肯定撞到金主妹妹了。

說到咖啡，沈恬記憶回爐，原來是他？她那天強撐着被綠的滴血的心，臨時頂替原本由宋意主持的會議，卻在台上一次次被他無腦惡搞，沈恬對羅新成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羅先生是吧？！”忽然，羅新成聽到對方叫到自己名字，驟然緊張，結結巴巴說道：“對對，你還記得我，新的一年心想事成，happynewyear！羅新成。”

好冷^

沈恬：“……”

“如果記不住，叫我二哈也行，其實我不傻，很多事情懶得計較，世界那麼大，時間那麼少，何必成天計較？”

沈恬仔細地品了品這句話，點點頭表示贊同，等回過神來，看了眼手機，還有二十分鐘開會，索性給對方八分鐘：“二哈，一分鐘，還有七分鐘。”沈恬提醒道。

“哪有？我才剛跟你說上話。”他擺出一副較真樣。

“從我下車你跟到這裡，再自我介紹，都算時間。”沈恬舉起右腕，其實腕上沒有手表，隻是做個姿勢。

時間不等人，羅新成再二，也不在這種事情上糾纏，舉起雙手表示退讓，急忙打開筆記本，就地取材，在停車場空曠的牆面上，拿着便攜投影儀激光筆，娓娓介紹起他的新創意。

沈恬認真仔細地看着他的演示，待話畢，她問道：“這是很不錯的想法，怎麼盈利？”直接抛出第一個必問的問題。

很多移動互聯網産品都靠廣告盈利，羅新成卻反對加入廣告，嘿嘿一笑，答道：“隻要吸引到足夠多的用戶，要想盈利，不是不可能。”

這是流行的說法，卻糊弄不了沈她。沈恬深深吸一口氣，心肺準備好足夠的氧氣，一鼓作氣問下去：“你們創業多久了？”

“快一年了，但想法至少有三年。”

“投入多少？盈利是多少？”沈恬希望讓羅新成認識到，盈利模式是投資根本。

“我們一邊接外包項目一邊開發，這個項目一直沒有回報。”羅新成醉心于産品研發，抵觸過度商業化，現在山窮水盡才明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痛苦，不得不向資本低頭。

“你真的沒有考慮盈利模式？”沈恬啟發着羅新成，想得到一些信息。

“沒有。”羅新成隻有半成品，如果拿不到資金，美工和交互設計都不能完成。

“哦，你開發産品的時候，根本不想怎麼銷售出去，是嗎？”沈恬很理智，絕不會打擊，而是通過提問讓對方醒悟。

“你為什麼這麼想？我很好奇！”

她見過一些投資人和創業者之間的對話，每個提問都很犀利，毫不客氣，羅新成的回答不夠滿意。

“沒有盈利模式的情況下，投資人會把資金給你嗎？”

其實，在移動互聯網行業，盈利模式不那麼重要，隻要有足夠的用戶粘度就可以。

但這句話無意中觸及了羅新成的痛點。

一年前，他為了追尋女友，一個人從香港跑到内地創業，以前積攢的錢一部分創業，一部分買了房子，分手後房子歸了女友，創業的資金更是泥牛入海。一想起支持他，給他殷殷期望的父親，他心裡難過，避開沈恬的目光。

“沒有商業模式，誰給你投資？”沈恬并未察覺，凝視對方再次緊迫。

“我的投資來自父母，用現在的話說——啃老。他們不管投資回報率，讓我實現夢想。”羅新成擡起頭來，他看似平日沒心沒肺，今天卻被意外戳到傷心處，不再左躲右閃，盯了沈恬幾秒眼眶有些泛紅，沉沉：“他們就是我的投資人，把一輩子的積蓄給了我，不要回報。

我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回答了，謝謝你。”沈恬退後一步，掏出包裡的紙巾遞給他，這個動作帶着份歉意。

羅新成接過紙巾，吐出郁結的空氣，說道：“我不關心盈利模式，我隻想做出好的産品。”

沈恬愣愣的，肺中的氧氣也被堵住，慢吞吞地說道：“你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這是你的選擇。但我不想騙你，你這樣拿不到投資。”

羅新成渾身上下都别扭，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妥，僵持半分鐘後說道：“好吧，你問。”

沈恬點了下電話屏幕，亮出時間，“謝謝你的配合，提問結束。”

完蛋，演示搞砸。

羅新成扯了扯嘴角，啞然一笑，他感到頭暈腦漲，拿不到資金，連價值觀都被摧得體無完膚。

穩了穩情緒，歎了口氣：“或許我該好好想想，該怎麼用産品來賺錢。”

沈恬倒是第一次好好看他，相信他一臉書生意氣的背後是不得志，是千裡馬難遇伯樂，是急躁是無奈。可高摩不是她開的，有些事真的沒辦法。

她不忍提示道：“羅先生，其實你們的想法還挺特别的，貴公司完全可以換一家相匹配的投資公司試一試。”

羅新成搖搖頭：“不瞞你說，這一個多月來我跑了大大小小不止十幾家風投，可唯一聽我把話講完，并且回複了我們材料的隻有你。不怕你笑，上周我兄弟為了幫我争取投資，男扮女裝混進了一場商業晚宴，後被安保帶走還去了警局錄口供。”說着男人窘迫的撐了個笑，這笑裡含着心酸。

“我把我們團隊上上下下七個人一年多來的心血全部壓在這，今天找你是最後一搏，成了我們繼續做夢，敗了各奔前程。”說完，男人心灰意冷的轉身離開。

就像是一場還未綻放的煙火因為找不到火種，而遺憾落場。

不知為何，令沈恬如鲠在喉，閉眼瑕瑕後堪堪道：“下午，下午帶我去你們團隊看看吧。”

羅新成停住腳步，愣住幾秒後轉過身，有種食不知味的感動，沈恬看得見他那副鏡片後的水汽氤氲。

包奕凡坐在辦公桌前把玩着打火機，突然電話響起，來電顯示老爺子，他猶豫了一下劃過去接聽，傳來包父命令似的語氣：“忙什麼呢？”

他怔怔衣領，像是許久沒有說話，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