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後,車已經等在滑行道邊,司機站在旁邊替他們打開了車門,坐上車後,司機再次确認地問了一句:“譚先生,是永嘉路還是海景壹号?
譚宗明聞聲沒有回答,看了一眼沈恬,說道:“永嘉路。”
沈恬倒是沒注意到什麼,隻顧着喜笑顔開的看着手機,笑的合不攏嘴,随後把銀行的彙款短信在他面前晃了兩圈:“工資到賬,抽空請你吃飯。”
譚宗明看了一眼手機上兩條短信上的數字,哭笑不得,果然小姑娘的心思簡單,腿都成這樣了還這麼樂呵。
……
京城曾經私底下流傳過這樣一句話,一代寒窗苦讀,二代經商求财,三代從政握權,四代藝術升華。
譚宗明是譚家第八代長房嫡子,祠堂的祖牌已高至滿面牆,每一代的各支都是政績斐然,要麼就是戰功赫赫,興旺至今,從未衰落,早已不需要做這些所謂的人生選擇。
“我就不進去了譚總,在這等您。”時慈将車停穩後,沒有像往常一樣提前下來站在一側,而是握緊了方向盤偏頭看向後坐的人。
譚宗明掀起眼皮睨他,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警衛員早已替他開好了車門。
他低頭俯身跨出車門,襯衫輕挽至小臂,露出泛着冷光的銀色腕表,修長的手指握緊了外套,沒有絲毫猶豫地徑直朝祠堂走去。
譚母榮音站在祠堂大門外,看着遠遠走過來的譚宗明,走上前來想接過他的外套,卻被他冷漠地擡胳膊躲過。
榮音臉色陡然垮下來,嘴角僵在臉上。
譚宗明轉身跨進門檻,将大門用力一關。
瞬間明亮的祠堂昏暗下來,空氣中的灰塵在幾束光線下肆意地飄蕩着落下。
關門瞬息,譚正廉肅殺冷冽的聲音從房間傳來:“這些年,我不管你生意場上的事,是以為你能處理好,有規矩,現在看來,是我沒教好你!”
發絲順着倦容随意地搭在額前,譚宗明微垂着頭低眸看着手腕,不禁攥緊着外套,直到骨節發白,嘴角微翹起,失聲一笑地自嘲道:“你不管我,是因為你不想摻我這裡的渾水而已,何必說這麼好聽?”
“譚宗明我隻說一遍,你聽好!你爺爺有意将三盛推給你!我馬上要調任上海,這個時期有多敏感需要我來提醒你?!那些事你自己處理不好,就讓你媽替你處理!”
譚宗明将脊背挺得筆直,自帶冷飒肅殺之氣側頭,雙眸中的狠戾,附着在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極具攻擊性,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她敢!”
譚正廉沒想到他敢公然挑釁自己,氣地手在發抖,抓起來桌子上的戒尺,狠狠地砸向他的臉:“你最好給我處理幹淨,不然我親自替你解決了!”
他就立在那裡,身段頃長如玉,絲毫不躲閃,嘴角被打的微微一歪,毫無血色的臉頰很快就滲出一抹紅,血腥味蔓延在舌尖,狹長的雙眸帶着幾分不達眼底笑意,微眯着,讓人看了發怵。
譚宗明舌尖抵着上颚,擡手輕輕拭去血迹,毫不在意地笑道:“那你就試試。”
他頓了頓,拿起一柱香,在燭台前點燃,朝祖牌鞠躬一拜,邊插進香爐邊挑釁地咬重了幾個字道:“我早就不是你那個十年前‘什麼都沒有’的兒子了。”
譚正廉冷哼一聲:“周君瑤你都看不上?!你覺得還能有誰踏進這個家門!譚宗明,你是不清醒了還是怎麼樣?需要我來次教你?!”
“我不想的話,自然就沒人強迫得了。還有,少在我面前提那個人。”譚宗明邊穿上外套邊歪頭,肆笑着看向譚正廉。
“我遠在上海,有些事情希望您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來工作,我們互不打擾。而且,我也沒說要怎麼樣,畢竟,不是誰都想進這種家,您說是嗎父親。”
譚正廉幾乎是勃然大怒,指着他呵斥道:“你再說一遍!”
譚宗明慢條斯理地扣着外套的紐扣,末了輕輕地握住譚正廉指過來的手指,将它慢慢放下,上挑的眼尾彎成好看的的弧度說道:“爸,您身體不好,少生氣。先走一步了。”
推開門,榮音就站在院子裡。
譚宗明瞥了一眼她,擦肩而過時,頓了下腳步,側頭看向她端着笑的臉,不緊不慢道:“你管好譚翊就夠了,在我身上少費點心思,媽。”
說完揚長而去,不管身後的母親臉色鐵青。
太陽西落時的上海,赤紅色的落日藏在雲後顯露絲絲。
沈恬被餘姨扶着在院子裡遛彎,望着傍晚餘晖,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照片發給譚宗明。
譚宗明正在參加BFA針對“全球發展新動能”主題的圓桌會議,私人手機一并靜音了,但是連續震動了兩下,旁邊的人不免看過來。他便翻過來看了一眼,屏幕上兩條沈恬發過來的消息。
一張晚霞照片,還有一句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勾勾唇嘴角一抹笑意,但是馬上輪到他發言了,便隻回了一句:‘周一回,乖’
譚宗明回京快半月了,她不敢打電話打擾他,每次都是他來電。她很想他,也很怕這樣的自己,一顆心沉下去,變成了邱瑩瑩口中的戀愛腦,可又無法抑制的沉淪。
她回來後,不出意外的被沈括大罵一頓,小蚯蚓還是一如既往的幫自己打着圓場。上周他們還一起回了瑩瑩老家,家裡的長輩都很滿意,哥哥的好事估計明年就能定下了。
沈括懷疑過家裡來的兩位阿姨,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隻是說公司派來照顧她的,畢竟自己是在出差時發生的意外,加上沈括工作忙,便也沒時間抽空多想。
沈恬在家呆的悠閑自得,工作上彭總安靜的很,好生怕打擾她休息一般。醫生每天上門替她檢查身體,無聊時就跟着餘姨學學做飯,院子裡的植被抵不住淩寒,悄然的退場,沈恬便弄了幾盆花,擺在陽台上養着。
傍晚難得沈括隊裡休息,回來和她們一起吃飯,飯後三個人也難得沒鬥嘴,心平氣和的坐在沙發前看着電視,說是看電視,其實都在各忙各的玩着手機,随機播的哪個頻道估計都沒看。
直到餘姨聽見電視裡的聲音,從廚房裡匆匆走出來,邊擦着手邊站在一旁興緻勃勃的看起,
中視一套正在播放着譚家百年滄桑的四集紀錄片《巨輪》,這也是船王譚忠心在去年突然中風入院後,首次再出現在鏡頭前。
譚忠心是将三盛從清末蕭條的造船廠發展為亞洲首屈一指的船舶重工集團的傳奇人物,也是公認的華人三大船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