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到以假亂真級别的赝品,在市場上也不常見,因此價格也不會低,而且有些仿品的工藝技術甚至能蒙混過一些專家的鑒定。
“沒問題。”嚴厚儒直接大方的應下。
沈恬看着琳琅滿目的小擺件,并不好意思真拿别人的收藏品,就随便拿了對成色看起來比較新的,一副鑲金嵌玉的葫蘆耳環,她仔細看了兩眼,感覺這個可能是假的,便拿起來首飾盒走到譚宗明一旁,低聲道:“這個看着不像真的。”
譚宗明掀眼睨着沈恬,揶揄道:“這算是你替我省錢嗎,還是賺了嚴老一件東西?”說完從她手上拿過來,手指輕取下舉起看了一眼。
沈恬見他調笑自己,輕哼了一聲,并不理會。
“看出真假沒?”嚴厚儒不緊不慢着說着,絲毫不緊張他這些寶貝。
蕭卷笑道:“嚴老頭,看來是你這一屋子寶貝太多了啊,這麼大方!”
“再多也不給你!”
譚宗明看了幾分鐘後,滿意地放回去耳墜,合上蓋子,順手放進沈恬的裙子口袋裡,“錢一會我就讓人打給您,改日再給您挑個好的送來。”他站在她身後,聲音帶着一股被沙礫蹭過的低啞,又夾着溫柔的語調。
沈恬一驚,她怎麼還真誤打誤撞拿了個真品過來?瞬間滿臉寫上不好意思,邊準備掏兜還回去,卻被譚宗明直接擡手按住。
“你幹嘛?我怎麼能真收!”沈恬急了,伸另一隻手來掰開他的胳膊。
譚宗明不由得一笑,安慰道:“人家送你的見面禮,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何況,我也會付錢的。”
“收着吧,這是我太太家的東西,傳女不傳男,加上我兒子不會有女朋友,你又正好選了它,說明和它對眼緣。”嚴厚儒看着打鬧地兩個人,心情格外好,不忘嘲諷蕭卷:“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我也給你個機會挑一樣。”
蕭卷來興緻了,“那多找幾個,豈不是你這一屋子寶貝都歸我了?!”
嚴厚儒氣得一把奪過來他遞到口邊的茶杯,怒聲道:“那就等你有女朋友了,再來喝我的茶!”
“哎呦,我開開玩笑...”
“...”
太陽西移,天逐漸擦黑,幾個人起身告别,沈恬抱着兩本譚宗明塞過來的書,不停地和嚴厚儒說謝謝才肯走出院門,但心裡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好像專程來收禮物一樣。
“哎呦,囡囡呀,這算譚宗明買下來送你的,我又不虧,你不好意思什麼!”嚴厚儒被她搞得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等以後有個女兒,替我傳下去就很值得了!”
沈恬聽到女兒兩個字後,心中一凜,她那時閃過一絲幻想,如今卻是浮光掠影。一瞬間胸口堵得慌,細長的眼簾不由自主地微垂下,眼神中的光随着陽光一起落下,睫羽忍不住輕顫,抓緊了懷裡的書角,勉強擠了個笑,“謝謝嚴老師。”
譚宗明這次沒搶話,看着她臉上肉眼可見的情緒起伏,深呼吸了一口,笑着攬過她的肩膀,道别着,“趕緊進去吧老師,我們的車就在這。”他感覺得到懷裡的人甚至沒反抗自己,就那麼一動不動沒有反應,要被風吹走似的,就知道她在難過。
“好,路上注意安全!”嚴厚儒也察覺到了這個小姑娘異樣的情緒變化,點點頭後沒再邁出門送他們。
蕭卷知道他們的事,也沒多嘴,直接回到車上。
譚宗明看着懷裡情緒低落的人,心頭又泛起莫名的焦慮,内心那股難以揮去地心事,漸漸将他纏住,越收越緊,一顆心仿佛被她的情緒,緊緊地揪住,令他深陷壓迫。他想過跟她解釋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哽住,他不想騙她,就算她那次懷孕了他現在也無法娶她。
譚宗明抽出她懷裡的地兩本書,丢進車内,一言不發地将她拉到車尾,俯身平直盯着她,壓住了嗓子,但聲線好像被蒙上一層霧氣一樣,帶着不均勻的喘息聲,尾音柔軟地輕聲道:“别這樣,九月。”
沈恬的兩個手空蕩蕩地垂在身體兩側,微微擡眼就看見,眼前這個人正傾身平視着她,眉眼混雜着愁雲和溫柔,她摩挲着口袋處突出來的棱角,移開視線,揚起一個笑,“今天收獲滿滿,開心着呢,走吧!”說完,她就主動坐進車裡。
譚宗明那一刻覺得,這場聚散已經由不得他了。
…
夜魔降臨,長甯區街巷不似外灘那般魔幻,這裡透着股大隐于市的靜谧,一幢幢老洋房錯落其間,宛如歲月精心收藏的珍寶。車緩慢地行駛在郁郁蔥蔥的愚園路上。
一路上沈恬都在跟蕭卷瞎聊天,東扯西扯直到飯店,仿佛剛剛的事情隻是個插曲。
下車後她自然地跟在譚宗明身旁,走進一家别院式的中餐廳,晚餐時間裡面卻隻來往着幾個服務生,進屋才看到裡面坐了四五個年長的老人,各個都面色和藹可親,卻仍掩蓋不住德高望重的氣質。
畢竟能跟譚宗明沾關系同局的人,身上沒點東西還真做不到讓他赴宴。
屋内的人見到進來的是三個人時,不禁左右眼神交彙了一下,卻沒表現出來任何不妥,笑着跟他們打招呼,“就等你們了!”
“久等了各位。”譚宗明謙遜一笑,朝裡面的人點點頭後,自然地看向沈恬,介紹道:“家裡親戚的妹妹,一塊帶來吃個飯。”說完給了蕭卷一個眼神。
沈恬聽着他的介紹,攥緊了裙角,卻沒表現出來任何異樣。
緊接着,蔣聿之也走進來,拍了一下譚宗明的肩膀笑道:“我這出去一趟,你們都過來了。”轉而看見沈恬後,并沒有意外,直接自然地跟她打了個招呼:“沈恬也過來了。”
屋内的幾個人見蔣聿之也跟這個女孩認識,神情自然了不少,樂呵呵地起身寒暄起來。
蕭卷心神意會了他的眼神,單手揣在兜裡,不緊不慢地走到沈恬旁邊,跟哥們似的把胳膊搭在她肩上,帶着她轉了個身走到一邊去低聲道:“你别往别的方面想,這些個老東西,就喜歡跟沾親帶故的人打交道,他故意這麼說的。”
沈恬聽到後,手指微松,歪頭看了眼正在和那幫人侃侃而談的譚宗明,淡淡地說道:“你們天天這樣是不是很累啊?能吃好飯嗎?”
“累并快樂着。”蕭卷樂得一笑,一臉不正經的胡扯,“吃不飽就多喝點水充饑,畢竟吃夜宵會長胖。”
蕭卷看着她的反應很平淡,補充了句,“他這是為了你好。”
沈恬聽着他的解釋,并沒興趣繼續聽下去,輕輕拂開他搭在肩頭的胳膊,看着遠處的人,輕“嗯”了一聲,率先彎起嘴角笑了笑,聲音慵懶,聽不出聲調。
纖細而羸弱,柔軟而水潤,她活生生的具現了這種形容。唯獨那雙細長的眼睛,像開得正旺的白色馬蹄蓮,又冷又豔,彎彎的眼角沒有半點溫度,如餘燼冷寂。
“行。”蕭卷見她如此,也不再多說,他本就無意去幹涉這些事,在他眼裡,沈恬并非是不通透的女生,無非是比那些女孩多了份真情流露。
屋裡的人,含蓄的竊竊自語,互通有無,聊的差不多了便開始入席,這些人不像一貫的飯局應酬中,推三阻四的讓位置,隻謙讓了下主賓位,就紛紛落座。
沈恬托親戚妹妹這個名頭的福,直接坐在了譚宗明一旁,其他人自然也無異議,甚至把她當成是同圈的家中小輩來看,入座後旁邊的老人還客氣地問起她在哪所學校,聽了校名順口誇了兩句。
大概這就是蕭卷口中的為了她好,沒有這層關系,以譚宗明的年紀,帶女學生出來,别人隻會把她當成普通女伴,遭人非議。
服務生從打頭的位置開始倒酒,沈恬瞄了一眼遠處拆開的酒包裝,是五十多度的白酒,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個透明的分酒壺和小杯,紛紛裝滿。
“她不喝酒,換橙汁。”輪到她這時,譚宗明直接擡手微擋住她面前的杯子,側頭吩咐後面的服務生,“撤了這個杯子,換一個。”
“好的。”随即服務員單手捏起兩個取走了,拿來一個普通的玻璃杯。
沈恬輕聲道謝後,看過去,發現他已經恢複常态了,側耳和一旁的人在細聲交流起來,面前的杯子盛滿了清澈的白酒。
原來連譚宗明這樣的人,遇到幾乎能平起平坐的人時,也免不了這些望而生畏的灼胃酒精。
開局後倒酒倒茶的服務生也被換成了其中一個人的助理,沈恬看見那個人幾乎沒動筷,一直在察言觀色,眼瞅着誰喝的差不多了,即刻起身去再次倒滿,反觀她,借了這個身份,譚宗明一直給她夾菜,她隻需要安心的坐在這裡吃飯。
突然想起那次容榮音對她的态度,普通職場人的心酸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緻。
席間,這些人并不介意有她在場,避開敏感話題,說話打擦邊球,盡管不提人名但是都心照不宣,時不時互相交換着内部消息,卻都是講一分留九分,剩下的若是有需求,那就再私下互通,這種局多半就是用來互相引薦牽頭的。
不過這些人也逃不過輪番敬酒,沈恬本以為這局跟她沒關系,也提不到她身上,但譚宗明主動替她開口了。
“她年紀小,但是能力很強,自小就去了英國留學,回國後在高摩實習,做了幾個很漂亮的case,語言方面也很突出,很早就考下了CATTI證書,認可度和評價都很高...”
她聽着譚宗明口中的自己,握起玻璃杯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深知這桌人的身份,各個都身份顯赫,位高權重的不在少數,他居然願意這樣不遺餘力的介紹自己,原來蕭卷那句的話真正含義在這。
她扭頭看向身邊的人,白熾燈清冷的光線下,他長身玉立在酒桌邊,兩壺酒下去,依舊面色不改,如山般挺拔的脊背沒有一絲晃動,每一處輪廓線條看似溫和又蘊藏着鋒利的寒意,帶着謙和的笑意環視周圍,泰然處之地介紹着她,每一句話都經過精雕細琢後,完美又謙遜的向衆人舉薦了她。
話落,他喉嚨滾動,一杯酒下肚,重新入座,側目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安慰眼神,輕笑着收回視線,仿佛剛剛的行為隻是他輕而易舉的順水推舟罷了。
一桌人第一次見譚宗明親自引薦人,自然十分捧場,紛紛将目光投向她,英國哪所學校畢業?現在擇校的意向,還有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她正不知道先回答哪句話時,桌下一隻手伸過來,十指相扣住她放在膝蓋上不知所措的手,她錯愕地看向譚宗明,他眸光溫柔,嘴角噙着令人信任的溫和之色。
“别緊張。”他目光笃定的看着她,輕聲開口安撫她,仿佛在告訴她沒關系,就算說錯話他也會替她圓場。
沈恬輕“嗯”了一聲後,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下緊張的心跳,盡量冷靜地應對着每個人的詢問。
譚宗明默默地看着沈恬能沉着自信地應付這幫人後,悄然松開了她的手。
他即便現在能幫她做好一輩子的人生打算,但他不能保證自己未來一帆風順,所以有些路還是要她親自走,才能感受到社會上的人情冷暖,這樣往後也能走得更平穩,而這些人即便再給他面子,也極其看重個人能力,他不過是個跳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