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在那場演唱會後，前前後後忙着接了四場工作，是到十一月底才歇下來。

而陸意涵也沒想到自己能在模特這條路上走紅，大大小小的工作直接堆積如山，火到連她爸都收到了過年期間親戚分享來的拍攝照片，然後來質問她這是什麼打算。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沈恬拆開薯片塞進嘴裡一片，順手遞給駕駛座上的霍西禹。

霍西禹掐了煙，從裡面抽出來一片，瞅了一眼包裝袋吐槽道：“樂事還是原味好吃。”

“不怎麼辦，我爹自然不願意我往這種煙灰缸裡鑽，但是我又不靠他，那他憑什麼管我？”陸意涵對着鏡子細細地補妝，半晌看見鏡子裡被遮住的黑眼圈長籲一口氣。

沈恬肯定地點點頭，又轉而看向霍西禹問道：“你呢？”

霍西禹說：“什麼？”

沈恬自然地回答：“回來也幾個月了，下步打算做什麼？”

霍西禹看着前面的紅燈沉默了一會，眼神淡漠下來，輕描淡寫道：“打道回府，繼續念書。”

“讀研？”沈恬頓了一下手裡的動作，将薯片包裝袋合攏了一下捏在手心。

霍西禹淡淡地回答：“對。”

陸意涵聽後收起粉餅，好奇地趴在兩個座椅間看着他，“那豈不是以後就見不到你霍大公子了？”

霍西禹聽到後又恢複了一貫的神态笑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霍家上下這幾輩裡，上上下下都是高學曆傍身，即便他不是最大的那個，不存在鬥争繼承權這些，他無疑也是要按照母親鋪完的路繼續走。

沈恬看着窗外幾家店鋪提前打出的聖誕宣傳廣告，才意識到今年快要過去了，溫度降至玻璃上都有一層霧氣。

十二月中旬，軟件被抵制的事件鬧到了白熱化，國内的新聞都在大肆報道，宣洩美國政府的惡意針對行為，他還是被迫親赴美參加一場聽證會。

事件鬧大至此，譚正廉都親自叮囑他，說盡量避開采訪報道，不要露面，現在任何一舉一動，在美方那裡都會被可以放大再傳回國内，到時候萬一會不利于他。可目前來說，他們是站在國家的利益層面上來維護自身權益，任何行為都無可厚非，而他人已在美國，勸告也沒用。

譚宗明前前後後忙了半個月，不停地進行協調溝通，談判過程中表達了拒絕收購和在點名提問對方：到底是畏懼一個簡單的軟件還是想繼續壟斷市場，才出此下策制造輿論，他們指出了最終目的不過是收購和針對中方企業，導緻過程進行的并不順利，甚至外交部都伸援手，公開斥責美方的霸權行為，仍無法改變。

國内網絡上支持的響聲一片，但這并沒有什麼用。

看着落地窗前的譚宗明，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袖子還被挽至小臂，一言不發地收起了桌子上的咖啡，将空調溫度調高了2度。

“吃點飯吧。”時慈把桌子收拾幹淨後，把外賣從紙袋裡拆出來，依依擺在桌子上，都是些簡單不油膩的中國菜。

譚宗明不吃外賣，榮音便安排了家裡的廚師每天給他做營養餐送去，所以時慈這些年給他挑工作餐這一點，也下了不少苦功夫。

譚宗明看了他手中的杯子一眼，“你先吃吧，換杯茶過來。”

“别喝茶了，您又該睡不好了。”時慈歎了口氣，把保鮮膜丢進垃圾桶，筷子和湯勺并放在碗邊。

他确實幾天沒睡過好覺了，自從來了這裡，暗中被美方的人監視起來，行動自如卻恍若坐牢，譚正廉幾次來電話給時慈，讓他把人帶回國去，别摻雜這些層面的事。

“快聖誕了。”譚宗明看着窗外巨屏，上面的奢侈品廣告已經換成了新拍的聖誕大片，樓下沿街全部換至紅綠色的彩帶裝扮，張燈結彩預示着美國的新年将至。

時慈抽紙的動作一頓，笑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

落地窗外的街道上，一排金屬色的跑車成群結的轟鳴而過，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譚宗明在美國讀書時，每年聖誕，他所在的超跑俱樂部都會在洛杉矶的BelAir舉辦聚會，想擠進來的人絡繹不絕，盛宴的奢華程度外界難以想象，而他當時也不同于現在的低調，和徐善同一行人，在華人圈裡享有盛譽。

那時候的他，一度驕縱恣肆，曾泳池派對裡一夜狂撒二三十萬美金。

一晃多年，如今的他早已遠離這樣的生活，昔日的場景再現在腦海中時，居然有點陌生。

他捏了捏酸痛的後頸，收回視線，拿過桌子上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

自從來到這，他的私人手機就一直關機，工作的電話基本都是時慈在接，國内的消息他也很久不親自回複了，就連蕭卷的消息也一樣被擱置在列表下面。

他滑開手機，看見疊成山的未讀消息，無一不是客氣的關心和詢問，他一一打開再關上，清空了信息後将手機丢在一旁的沙發上。

一天沒怎麼進食的他，看着冒着熱氣的晚餐卻沒有丁點食欲，坐在沙發上困欲席卷。

時慈換了杯溫水回來，看見譚宗明已經靠在沙發上合着眼養神，桌子上的飯菜未動半分，輕歎了口氣，将杯子放在一旁，走過去把窗邊的百葉簾降下來，随後輕輕地拿過外套覆在他身上，退出了房間。

平安夜當天，上海小雪，溫度驟降，商場擠滿出來過節的年輕人。

沈恬對接完最後的工作出了大樓，冷風刺骨，她裹緊了圍脖穿梭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看着地圖上顯示地鐵擁擠，打算約車回家。

車要十分鐘才能來，她把手機揣進兜裡走進街邊一家甜品店避風，門被推開時旁邊挂着的風鈴發出悅耳的響聲，工作人員正在擺放剛出爐的新鮮面包，一對對的情侶正在排隊等号。

她看着周遭的裝飾倏然想起，今天是平安夜，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譚宗明的消息了，但她在最近的新聞上看到過有關于他的字條，雖然報道的不多，卻也了解到他現在身在美國在忙公務。

沈恬買了兩塊面包結完賬，就接到司機的電話，她連忙收回思緒，捏緊了袋子跑去路邊上了車。

過節導緻馬路上格外堵車，車停停開開，一路全是紅燈，司機在前面念念叨叨。

車内的暖氣悶人，沈恬落下車窗透氣，看着窗外發呆，忽然感覺到臉邊飄來的雪星，她愣了一下，将手伸到窗戶，不一會就凍的通紅，卻不見再有雪花飄進來。

她有些失落的收回手，關了窗戶靠在椅背上，無聊地拿出來手機準備聽歌，卻看見屏幕上顯示着幾分鐘前彈出的新聞熱搜：《t-xxx談判失敗》。

這款軟件近段時間一直霸占熱搜新聞，她也是在這裡看見過他的名字，她不由自主地點進去，細細地浏覽起來。

通篇文章的意思不過是告知，由于中方企業拒絕收購政策，導緻t-xxx将會慢慢在美國的很多地區實行禁用，并且從goole等應用市場中剔除，不允許為t-xxx提供搜索下載渠道。

她浏覽到底，裡面并沒有提到任何人名，卻也知道這條新聞意味着譚宗明赴美談判失敗了。

沈恬滑掉了新聞，打開微信，聊天界面裡，他的頭像還是那柱香，靜靜地躺在列表裡，好像塵封起來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她猶豫了一會，反複在鍵盤上删減又打字：

“在那邊還好嗎？”

“什麼時候回國？”

“我看到新聞了，你一定很忙吧。”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總覺得有些突然，便又删掉，重新編輯了五個字發過去。

聖誕節快樂。

隻是消息像石沉大海了一樣，直到她回到家，也沒有回複。

她倒在沙發上給爸爸通完電話，返回聊天列表，看着未回複的聊天框，不禁點開看了又看，在原地看着手機發呆了一會，最終點了不顯示，将它隐藏起來。

沒過一會樓下傳來動靜，沈括和邱瑩瑩回來了，沈恬本以為今天平安夜是她一個人了，沒想到他倆能抽空趕回來，樂呵地跑去廚房做飯，瑩瑩給她打下手，三個人簡單吃完後，沈括有工作在身便匆忙地出去了。

邱瑩瑩懶懶地倒在沙發上看電視嘴裡嚼着薯片，沈恬看着手機上陸意涵回複過來的信息，頭也不擡地邊打字邊和瑩瑩說道：“意涵說一會六點半，我們要不要去找她，今天過節，外面很堵，餐廳吃飯的人也多。”

“可以呀。”邱瑩瑩說着，放下手裡的薯片，起來去收拾收拾。

六點将至天已昏沉下來，兩個人從小區出來後，看着手機上還在等待的約車界面，直接伸手攔了一輛路邊的出租車。

沈恬上車後不由自主地去搜索有關t-xxx的新聞，但打開每一條，仔細浏覽後都沒有找到他的名字，不禁有些失望地關了手機。

邱瑩瑩瞥了一眼她的手機，直接問道：“你倆最近怎麼樣？”

“啊？誰？”沈恬聞聲側頭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邱瑩瑩笑嘻嘻道：“還能有誰？”

沈恬微微一愣，捏着手機不知道怎麼開口，想起瑩瑩之前就問過她和譚宗明的事情，這麼久她不信沈括沒有察覺，加上邱瑩瑩的性格，不過是哥哥沒想說破而已。

但她那時沒有回答，現在更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也許兩個人算結束了吧，豫園那次是正式分手？自那場演唱會後他繼續回歸他的生活，忙起工作，而她也忙碌着她的生活。

如果彼此不主動聯絡的話，有交集機會都不會再有。

邱瑩瑩見她不說話，用力抿了抿唇拍了下嘴，坐近一點，靠在她身邊，拍拍胸脯，笑道：“你哥雖然忙，但你有嫂子我呀，以後每年聖誕咱們都一起。”

沈恬将手機放回包裡，心情有些沉悶，但還是彎唇笑着回應道：“好啊。”

街上人擠人，陸意涵挽着一個高個子男生站在聖誕樹下朝她們揮手。

沈恬走近才發現，她身邊站着的這個男生有些臉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接着就聽到陸意涵主動介紹起來。

“這是我超級無敵親姐妹沈恬，這個是我姐妹嫂子瑩瑩，沈恬其實你見過的。”陸意涵松開胳膊，攬過她們兩個人說道：“我男朋友汪政行。”

沈恬笑道：“我什麼時候見過了？”

陸意涵撇撇嘴，重新攬過男朋友的胳膊，側頭說道：“深圳那次啊，霍西禹的朋友，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