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剛坐下,茶杯還沒來得及端穩,就聽見傅懷琛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把玩茶杯,繼續諷刺,句句往人心尖戳,“所以你幹嘛自讨沒趣,你好好看看四周,今天有你能說話的份嗎——”
“少出聲,乖乖地喝你的茶多好。”
“真行,都翻臉不認賬。”王鷗不怒反笑,環顧了一圈周圍冷漠旁觀的眼神,最後視線定格在沈恬側臉上,忽地笑出了聲,接着悠然坐下,敲了敲桌面,端起茶杯朝她碰了下,“看到了吧,跟他們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可千萬别被玩弄的跟我一樣——”
話未說完,一聲瓷杯碰桌的劇烈聲響傳來。
譚宗明深戾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冷冽如薄刃,周身氤氲起濃濃的危險氣息。
“你這種也配跟她相提并論?”他起身一步步走向茶桌,站在兩個椅子中間,手插兜,單手搭在椅背處,垂眸看着手腕,勾唇,“明知我們是什麼人還來湊?蕭卷還真是什麼樣的都睡,也不嫌髒——”
話未落下,手腕一陣溫熱,隻見小姑娘悄悄握了握他,給了眼神示意,告訴他算了。
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把話說的太難聽,隻最後冷淡地撂下一句話,“現在不走,我就保不準一會你是不是得躺着出去了。”
聲音大小剛好覆蓋百米空間的客廳。
“餘姚,趕緊把你的人帶走。”蔣聿之知道譚宗明向來說到做到,連忙出面勸解,又朝齊芯擠了擠眼。
齊芯沒辦法,上前好言相勸王鷗見好就收,趕緊走人。
而王鷗的家庭雖遠不及這些人,在滬上也是個二代,懂得給台階就下,起身整理了下儀表,皮笑肉不笑地佯裝坦然,“聽他們喊你宗明哥是吧,那謝謝宗明哥高擡貴手了。”
……
一屋子的人都暗自倒抽一口冷氣。
譚宗明垂眸看手機的視線微微一頓,薄唇微抿,眸光越發陰冷。
傅懷琛冷笑一聲,“來之前沒學點規矩啊?人都不認識,就動不動叫哥,沒完沒了了是吧?這麼能膈應人,沒地方尋死了是吧?”
蔣聿之怕他真動手,上前穩住人,“好了,别鬧大了。”
譚宗明收了手機,一言不發地徑直出了門。
蕭卷氣得臉色鐵青,走上前将人連拖帶拽的扔到門口,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餘姚。
餘姚賠着笑臉,把幾人一同往外送,走廊上,譚宗明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往回走,眼神都不落下,想打招呼也沒敢吱聲,剛出大門,身旁三人直接喊叫起來。
一看,停車場裡三輛車的擋風玻璃均被砸爛,高爾夫球杆被明目張膽的丢在地上,下山路被堵了,一目了然是怎麼回事,果然沒一會就見譚宗明的助理過來了。
屋内蕭卷被傅懷琛劈頭蓋臉一頓嘲諷,想還口,餘光瞥見譚宗明依舊臉色不好,反駁的話欲言又止,直接認栽。
直到餘姚回來又親自道歉,大家也不好再說了。
客廳恢複了平靜,彷佛剛剛的事隻是一個插曲,大家繼續各聊各的,沈恬也沒怎麼在意剛剛的事,坐在沙發上陪齊芯看懷孕博主的視頻,同她分享她嫂子孕中期時注意的事。
自從齊芯懷孕,屋内禁煙,蔣聿之陪譚宗明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點了根煙。
蔣聿之靠在椅子上,“你今天要說的事是什麼。”
院内安靜了一會,風吹的竹林發出“沙沙”響聲,譚宗明手肘搭在膝蓋處,垂眸望着煙絲在指尖處一點點燃燒,緩緩地說:“求婚。”
蔣聿之懷疑聽錯了,疑問着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然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你沒聽錯。”他聲音一貫的平淡鎮定。
“這麼突然。”蔣聿之頓了下,風吹過,側頭在一側輕吐了一口煙霧,笑道:“應該也不算突然,畢竟戒指都準備好了吧。”
“嗯。”
那顆鑽石是他去年秋天托人從日内瓦的佳士得,花26,013,223美元高價拍下,那時他浏覽了全球各家拍賣行的珠寶預覽畫冊,遲遲未尋找到合适選擇,直到它的出現,僅是看了一眼圖片,清澈微弱的光芒,與她的适配度似渾然天成,當即敲定。
兩人沉默下來。
“那你家裡那邊搞定了?”蔣聿之看了他一眼。
譚宗明微眯了眯眼,看着院子裡光影斑駁的牆面,“我和她說好了,等她駐外回來直接結婚,但總歸又要兩年異國,我不想她多想。”
蔣聿之忍不住笑起來,“那你這麼簡單潦草的求婚,你也不怕人小姑娘不樂意。”
天色昏暗,院子裡的燈逐一亮起,大片的陰影投在肩上,譚宗明右手指尖欲燃盡的煙,青煙袅袅上升,反手在桌上煙灰缸按滅,“等她回來還會有,這隻是我不希望她在國外時有任何後顧之憂——”
“起碼你們都在。”
蔣聿之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說的這番話感覺有些意外,拍了拍他的肩沒多言語。
兩人又聊了不到五分鐘,保姆便前來尋人,通知他們可以去餐廳吃飯了。
…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圓桌上已經擺好了一圈精緻的白瓷盤,齊芯正在招呼人落座,見他們過來,走上前挽過蔣聿之的胳膊,偏頭看向譚宗明,假裝埋怨,“你又帶聿之抽煙。”
蔣聿之主動攬過妻子在懷中,“下不為例。”
沈恬仰頭一笑,“勉強原諒。”
譚宗明瞥了一眼恩愛的兩人,懶得接話,目光繞過餐桌,掃了一圈。
竹黃的光線下,似琥珀色茶水緩緩流入瓷杯中,熱氣騰騰,屋内茶香四溢,沈恬正和小九的太太有說有笑,握着杯子的手指雪白如玉,指尖淡粉,長發被編成的麻花辮,松垮地搭在右肩,見他看過來,她眨了眨眼,清冷的眸中緣化出柔地目光。
他走到她一旁的空位前拉開椅子坐下,“聊什麼呢。”
“就随便聊了聊,小九的太太在籌備新餐廳開業的事,說到時邀請我們去剪彩。”
離得近了,沈恬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又混着股木質清香,“齊芯姐都懷孕了,你不要帶聿之哥抽煙了。”
“是嗎,什麼餐廳。”他随口接過第一句話,懶懶地向後一靠,拆開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手,側眸見她眼神添了幾分認真,他輕笑了聲,又說:“好知道了。”
“創意中餐。”沈恬撥弄着發梢,興緻勃勃地和他分享,“我看裝修效果圖很不錯,莫奈主題,好多睡蓮,像是花店一樣,小時候我還向往過,長大開一家花店,有一隻狗陪我看店……”
譚宗明摘掉手表放在杯旁,手腕搭在桌邊,聽得認真。
往日他對這方面不感興趣,所以他聽進去的隻是她後面講的那些話。
見她說完,譚宗明微勾唇,“花店嗎,喜歡就給你開一家,回頭你挑個位置。”
“啊?”沈恬怔了下,沒想到他把重點放在這上面。
現在隻要不管她是不是随口提出的事,他似乎都當真放在心上。
“譚宗明。”沈恬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嗯?”譚宗明端起茶杯,輕輕吹拂掉飄蕩的茶沫。
沈恬被他逗笑,“我那時還小,現在都多大了。”
“那又如何。”譚宗明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沉地嗓音前所有的認真,“隻要你想過的事,都一一實現。”
沈恬同樣望他,四目相對,那個眼神讓她心跳停頓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比一般的表白,聽得更讓人心動。
沈恬故作無所謂地打趣,“你也太誇張了。”
“沒辦法。”譚宗明握過她的手,指腹輕繞着她的指甲,垂眸,寵溺的笑意加深,“誰讓你選擇的人是我——”
他頓下,慢津津地又說一句,“我可不喜歡讓我的人羨慕别人,況且這些本就輕而易舉。”
“你這話好過分。”沈恬抿起的唇角不經意地上揚,含譏帶俏道:“那我是不是要回報一下?”
沒等他開口,湊近身子,溫熱的氣息貼面撲來,又輕又快地在他側臉落下一個吻,蜻蜓點水,生怕被旁人捉見似的,卻不知僅片刻,
燈光下,臉頰彌紅的明顯。
“事實罷了。”譚宗明眯了下眼,玩味地打量她,“不過回報就一個吻?”
沈恬嬌縱地抽出手,扭回頭,“不願意就算了。”
譚宗明被她的表情逗得一樂,輕笑出聲,淡然開口,
“心甘情願。”
沈恬笑吟吟歪頭看着他,一點也不客氣的收下了這句話,“謝謝譚大鳄。”
“不客氣。”譚宗明雲淡風輕地收回視線,一身慵懶地靠在椅背處。
正式開席前,男士面前的玻璃杯均被斟滿白酒,一圈人都喜氣洋洋地舉杯祝賀了一番蔣聿之夫婦,天賦貴子。
連傅懷琛都羨慕道:“你倆孩子都有了,我孩子他媽連個影兒都沒見着。”
“傅公子這是急了啊?”
“能不急嗎,傅秘書長怕是三天兩頭催了?”
“……”
一票人紛紛拿這話當話題取樂,各個笑的不行。
蕭卷跟着嗤笑一聲,拿勺攪晃着藥膳湯,“用不着擔心,回頭我就跟你爹說,你着急結婚,讓他給安排上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