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宗明淡淡地回應,“她以前也在京裡俱樂部。”
“我想起來了。”傅懷琛恍然大悟,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從前你和蕭卷在那兒打牌的時候,她可沒少費勁往那兒跑,後來咱倆去美洲,她也跟着來了,這麼一尋思啊,”
話說到一半,沒了下文。
沈恬正聽得興緻盎然,揣摩着這句話裡的意思,結果最關鍵的時候戛然而止,忍不住用眼神暗示傅懷琛繼續說,隻見他撇嘴聳聳肩,做了個抹脖的動作,無聲地說:再說命沒了。
“那你不應該謝謝我讓你倆那麼早就有機會認識?”譚宗明斂下眼眸,淡漠地瞥了眼他,“等你倆結婚我随雙倍份子錢。”
“得了吧。”傅懷琛雙手在胸前鄭重地比了個叉,“您可千萬别詛咒我。”
譚宗明諷刺道:“那你就單着吧。”
“我樂意。”傅懷琛擺擺手,一臉嫌棄,“你倆趕緊有事忙事去吧。”
“走了。”
譚宗明說完牽過她的手往前走,臨上車前看見沈恬走得很慢,低下頭,順着巷子裡昏暗不明的光線,發現她的腳後踝似乎有些泛紅,拽住了她,蹙眉道:“腳疼也不知道說嗎。”
“站這兒等着。”
說完不等沈恬有所反應,他直接返回家裡,沒一會就取了一盒碘酒棉簽和創可貼出來,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
路燈下,沈恬低頭看着屈膝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半張臉陷入陰影中,眉骨深刻,兩目深靜,裁剪貼身的中山裝,素不染塵,這樣在外自恃矜貴的人,在她面前永遠是另一副樣子。
譚宗明撕開包裝,輕輕地點在她磨破的傷口處,最後仔細地貼好創可貼,才站起身來,手搭在車門處低頭看她穿鞋,沒好氣道:“你這什麼破鞋啊,平底的都能磨出血。”
“這是你讓人買來放在家裡的,你問我?”沈恬俯身穿鞋,故意噎他,“你以前送别的姑娘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們沒告訴過你美麗刑具這個詞?這叫滴血認親。”
譚宗明唇角彎了彎,“沈恬,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吃醋呢。”
沈恬反唇相譏,“誰吃醋了?我這是給你普及知識,回頭你要是和别人遇到——”
話未說完,車門直接被他随手一推帶上,隔着車玻璃見他一臉挑釁地朝她挑挑眉。
在譚宗明啟動車開出巷子前,榮音陪丈夫返身回了院裡。
車子開出巷子口時,沈恬習慣性地連接藍牙放歌,找了半天才發現上面又是設了密碼,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所有車都搞這麼麻煩啊。”
譚宗明看了一眼,“也是你生日。”
離開靜園一段距離,沈恬看着窗外的景,發覺路線不對,車子在濱江拐彎後,一路開往北外灘附近,與海景的位置剛好相反,回頭看他:“你不會真的有工作要忙吧?”
譚宗明抿下唇線,語調端得散漫,“陪我加個班。”
話音落下的一瞬,沈恬思緒一下子被拽回去年夏天,那個破冰後抵死纏綿的傍晚,發生地——他辦公室。
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譚宗明當然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慢悠悠地捏了捏她耳垂,哂笑道:“沈恬,你耳朵怎麼這麼燙啊?”
小姑娘漲紅着臉,嫌棄地推開他胳膊,“你好好開車!”
然後扭頭看向窗外,不再搭理他,看着那小模樣,譚宗明玩味的笑意加深,硬是拽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才滿意松開。
他将車子開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領着她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數,随着每秒的數字變換,電梯門在四十樓打開。
沈恬走出電梯環顧了一圈,漆黑一片,辦公區域不見半個人影,連忙小步跟上前面的人,同他往辦公室方向走。
随着門把手落下,推門而入。
入眼的巨大落地窗中,遠處林立的高樓燈火通明,将百米寬闊的辦公室映照至恍如明珠。
在她正要去按下開關亮燈時,手被按下,她回頭疑問:“不開燈嗎?”
“等會。”
譚宗明拉着她走到軟皮沙發後面,松開她,面朝落地窗,與她并肩而站,俯瞰璀璨的夜景,半晌,開口喊了她一聲,“九月。”
她收回視線,側頭,“怎麼了。”
譚宗明擡腕看表,幾秒後說:“看外面。”
“什麼?”她扭頭看過去。
正對面的一棟樓頃刻滅燈,半分鐘内,二十七樓重新亮起第一盞燈,随之往上的每層樓,階梯似的接連亮起兩盞,順着弧形彎度,樓層逐漸升高又下降,最終再次亮起一盞。
剛好繞成一顆彎月。
馬路上閃爍交錯的車流,此刻模糊成星河一道的畫卷,襯映着它。
沈恬看着面前的景觀,被吸了睛,十幾秒的時間沒有緩過神來。
正想問這是什麼意思時,他的聲音如玉石墜入湖面,清冽低沉,緩緩蕩至耳畔,“我回國投下的第一筆資金,就是在對面這棟樓裡,那時還隻是個僅有兩層樓的初創公司,前些年被我收購上市後,如今你看到的亮起燈這十幾層,都是我的。”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她側眸望着他。
譚宗明桌子拿起一份文件遞給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簽完字,它就是你的了。”
“我擁有38%的股權,是最大的股東,現在全部轉讓給你,每年的分紅比恒生還要高幾倍。”
他又抽出一支筆塞在她手心,
她愣了,完全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兩樣東西,紙上的每個字她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生僻得像天文似的,“不是,譚宗明你給我幹嘛啊?”
譚宗明悠哉悠哉地開腔逗她,“以後外面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的話,你就直接拿錢砸死他,然後我再來善後,否則丢我臉。”
“我就知道你嘴裡說不出來什麼好話。”沈恬撇撇嘴,拿紙往他胸口一砸,翻了深深地白眼,陰陽怪氣道:“那您還是留好這家公司吧。”
“還有人嫌錢多呢。”他輕握住她的手腕。
沈恬撩撩發梢,“夠花就行呗。”
“也是,反正以後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
“嗯?”
譚宗明看着對面那棟樓,雙眸停留了片刻,緩緩地說:“剛認識時,我總會目送你離開,是怕你一小姑娘走夜路危險,後來決定送你去美國前的那晚,我看着你消失在胡同口,害怕你真的從此消失,這次在摩加迪沙看到你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我看了你好久,我在想,要是沒有你了,我該怎麼辦。
這家公司是我進入投資領域最重要的一步,而你是我人生的意義。”
沈恬看着腳下的車影,一字一句地聽在心裡。
他回頭看她,身後大樓重新亮起燈光,“所以我想以它為聘禮,娶你為妻。”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低沉的尾音餘繞,在沈恬莫名地心跳加速,擡頭前的瞬間,餘光落入一抹光芒。
下一秒,手中的幾張紙飄然而落。
譚宗明在她面前緩緩地單膝而跪,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枚大小适中的粉鑽戒指,“願意給個機會,做我的譚太太嗎。”
“考慮一下跟我結婚吧,沈恬。”
他的輪廓在夜燈下泛起一圈昏黃的光暈,身後是上海的萬家燈火。
黑夜裡,沒有煙花與鮮花,也沒有觀衆,隻有遠處的蘇州河在靜靜流淌着。
月色朦胧模糊,她清亮的眸中,折映着潋潋如波的闌珊燈火,盡數融進譚宗明漆黑的眼底,他目光中的情愫,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五官隐沒在陰影中,隻剩眉梢眼角間淺淺的笑意。
然而沈恬看着他手上那枚戒指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指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你下次求婚能不能換成白鑽?這種顔色的我怎麼戴出去啊。”
“還要下次?”
譚宗明挑挑眉,微揚起下巴。
對視的半秒内,不等她反應,牽過手,直接将戒指套進手指,起身站在她面前,指腹輕輕摩挲過潤澤的鑽面,垂眸盯着她的嘴唇,嗓音清冽,
“湊合着戴,戴不了我不介意強娶。”
沈恬掙了一下手,“無賴!我還沒點頭呢,你怎麼就給我——”
譚宗明不再給她說完的機會,面前籠罩下一片陰影,唇瓣封印了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