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被水聲攪碎。潭底白骨不知何時圍成圓陣，腕間銅環碰撞出凄厲的哭嘯。應雪攬着鳳瑾往潭心退去，卻發現那裡浮着具琉璃棺——棺中少女生着與她們相同的眉眼，心口插着半截斷劍。

鳳瑾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腕間同命咒突然暴起金光，将琉璃棺擊出蛛網裂痕。棺中湧出漆黑發絲纏住應雪腳踝的刹那，鳳瑾突然低頭吻住她，舌尖卷着金翎渡來的血喂進她口中。

劇痛與灼燙同時在血脈中炸開。應雪在眩暈間看見走馬燈般的幻象：十二歲的鳳瑾跪在暴雨裡，将長生鎖系上昏迷的自己脖頸；三日前，應厲捏碎玉瓶往鳳瑾母親的屍體中放入焚心蠱蟲；而此刻潭水深處，她們交握的掌心正綻開并蒂紅蓮。

“呼吸。“鳳瑾帶着薄繭的指腹按上她心口，鎏金紋路在此處交彙成漩渦。應雪忽然發現那些蠱紋在吞噬自己的體溫，而鳳瑾蒼白的肌膚正因此泛起血色。當潭水漫過鎖骨時，她聽見鳳瑾在耳畔低笑：“冷嗎？我教你取暖......“

亵衣系帶被指尖挑開的瞬間，潭底白骨開始騷動。應雪旋身将鳳瑾護在懷中，斷劍斬斷發絲的刹那，琉璃棺中少女的眼珠突然轉動。鳳瑾的金翎釘入棺蓋裂縫，厲喝聲震碎水幕：“滾出來！“

水波晃動的光影裡，應雪看見鳳瑾後背的鳳凰烙印在瘋狂抽枝。那些鎏金紋路爬上她的脖頸，最終在唇上凝成一點朱紅。當蠱紋遊至膻中穴時，鳳瑾突然攥着應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就是現在......“

劍鋒刺破肌膚的瞬間，應雪手腕猛地偏轉三寸。血珠濺在琉璃棺上的刹那，整座寒潭沸騰如煮，棺中少女發出非人的尖嘯。鳳瑾的喘息突然急促，蠱紋褪去的皮膚下浮出細密血珠，像披了件紅紗。

“你瘋了？“她攥着應雪浸濕的衣襟，指尖金翎抵住對方咽喉，“若操作不好，反而會将焚心蠱引入你的腦中要了你的命！“

應雪卻低頭舔去她鎖骨處的血珠。鐵鏽味在舌尖化開時，潭底突然升起萬千螢火，映得兩人緊貼的身影投在殘破的祠堂牆上，宛如皮影戲中癡纏的精怪。鳳瑾的質問被堵在喉間，應雪生澀的吻落在她眼尾朱砂痣上，比蠱毒更灼人。

琉璃棺轟然炸裂。應雪抱着脫力的鳳瑾躍出寒潭。暴雨驟歇。鳳瑾裹着應雪的外袍靠在斷牆邊，看她在月光下擦拭劍身。蠱紋褪去後的肌膚格外蒼白，心口劍傷卻開出一朵金邊紅蓮。鳳瑾腕間紅绫纏上她腰際，将人拉進滿地月光的陰影裡。祠堂殘存的合歡香混着血腥味，在她們鼻息間釀成催情的酒。當應雪的手撐在鳳瑾耳側時，瓦礫間忽然傳來細碎的鈴響。

十八盞引魂燈自潭底升起，燈芯裡燃着鎏金火焰。鳳瑾推開應雪翻身坐起時，外袍滑落露出後背猙獰的蠱紋：“應厲、哦不應厲的化身來了。“

引魂燈懸在枯枝間，将兩人的影子撕成碎片。鳳瑾染血的指尖撫過應雪頸間長生鎖，鎏金紋路在鎖面遊走如蛇：“噬金堂造這鎖時，取了你的心頭血養蠱。“她突然扯開自己衣襟，露出心口與應雪一模一樣的烙印，“他們不知道，真正的雙生鎖......“

話音未落，十八盞燈同時炸裂。應厲踏着鎏金火焰從天而降，黑袍下伸出數十條血管般的赤紅絲線，每根絲線末端都系着個啼哭的嬰靈。鳳瑾的金翎割斷三根絲線，腥臭的血噴濺在長生鎖上，竟讓應雪看見幻象：

七歲的鳳瑾蜷縮在暗室，隔着鐵欄看黑衣人剜出女童心髒。當那女童轉頭時，赫然是幼年的自己。

“當年他們用三百童女試藥，隻有你活下來。“鳳瑾的紅绫纏住應厲左腿，“你以為雙生鎖是主仆契，卻不知鳳凰血早将我們命盤熔在一處。“

應厲的瞳孔突然裂成複眼。他袖中飛出萬千蠱蟲，卻在觸及應雪時紛紛自燃。鳳瑾的鎏金紋路已爬滿全身，她握着應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現在，把蠱蟲引過來。“

應雪劍鋒刺入鳳瑾胸膛的刹那，焚心蠱蟲順着劍身瘋狂湧入。鳳瑾的脊骨凸起如刀鋒，後背肌膚寸寸龜裂，迸出的鎏金火焰裹着蠱蟲燒向應厲。那些嬰靈在火中舒展成透明魂魄，朝着殘月升騰而去。

“你竟敢用涅槃火......“應厲的半邊身子化為灰燼，殘軀卻突然炸開。漫天血雨中，應雪抱住鳳瑾跌落山崖。長生鎖在墜落中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枚玉珏——與鳳瑾長命鎖缺失的缺口嚴絲合縫。

崖底寒潭騰起白霧。應雪将玉珏按進鳳瑾鎖芯時，那些猙獰的蠱紋突然綻放成金色蓮花。鳳瑾沾血的唇擦過她耳垂：“雙生鎖真正的作用，是......“

解釋湮滅在交纏的呼吸裡。應雪的手穿過鳳瑾後背裂開的肌膚，觸到新生羽翼的絨羽。潭水映出她們重疊的身影，鎏金與玄青的發絲在水面糾纏，宛如陰陽雙魚銜尾相逐。

黎明刺破濃霧時，應雪發現懷中之人的朱砂痣已化作金印。鳳瑾的指尖正繞着她一縷斷發打結，眼尾還殘留着情動的潮紅：“涅槃之後，我需要七日吸食至親之血。“她突然咬破應雪頸側，“或者，至愛之人的......“

山風卷走未盡的話語。應雪按着她在潭邊青石上加深這個吻，直到朝陽将新生羽翼染成霞色。她們腳下，“應厲”的屍體變得虛無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