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年夏被救出來已經過了一周,對于他來說像是過了一年般漫長,因為魏青還在重症監護室裡躺着。
第一天就下了病危通知。
“少爺,秦子岚被抓到了。”王叔看着眼下烏青的年夏,低聲說道,“不知道找了什麼門路,跨了三個省今天終于落網了。”
年夏凝滞了很久的眉眼微動,他動了動嘴,太久沒出聲嗓音有些沙啞:“帶他去做精神鑒定,結果出來就安排到青山病院,找人好好‘照顧’他,魏青沒醒來就不許他找死。”
年止的父親就住在青山病院,他曾經去看過,滿屋子的瘋子像是無休止的折磨。
秦子岚就在這地方先好好享受幾天吧,他帶給魏青的痛苦,年夏會讓人一點一點的讨回來的。
王叔唏噓的看了眼又變成木樁子站在監護室外的年夏,轉身走了出去。
唉,好好的一個人,現在躺在裡面昏迷不醒,真是造化弄人。
年夏額頭貼着冰冷的玻璃,看着裡面安靜躺在床上的魏青,和滿身的管子儀器,眼睛發澀的厲害,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原來人難受到極緻,是沒有聲音的。
那晚燃燒的火焰擋住了出口,魏青把他緊緊護在懷裡用自己當肉墊從二樓跳了出去,滿地崩碎的玻璃渣全部嵌入了他的身體,摔斷了不知道多少根骨頭,人當場就昏迷了。
這幾天是年夏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已經記不清到底搶救了多少次,尖銳刺耳的警報聲,護士和醫生奔忙的腳步,無數的搶救藥,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麻木,他的心像是懸挂在刀尖上,拼命的吊着一口氣,心驚膽戰的等着宣判的那一刻。
明明知道不要亂想,可總是忍不住去幻想最壞的結局,每次醫生叫他去談話,那都是一場漫長的淩遲,把傷口露出來,反複撕扯。
曾經年夏把希望寄托于系統,可隻能得到冷漠的回應:“對不起,用戶暫無此權限。”
到最後他隻是機械的盯着屏幕上的監護數值,每一次的升高,每一次的下降,都在刺激着他那根緊繃的神經。
仿佛下一刻就會崩斷。
“血壓怎麼掉了!快準備腎上腺!”
“除顫儀呢?趕緊推過來!”
“快點快點!要室顫了!”
“……”
本來安靜極了的監護室人頭攢動,許多人都推開門跑了進去,報警聲混雜着人聲仿佛一場即将到來狂風暴雨,轟炸炸響在年夏的耳邊,他茫然無措的站在外面,甚至連魏青的身影都快看不到了。
搶救藥一支一支推下去,屏幕上的數字卻越來越低。
“家屬請往外走走。”
一個戴着口罩的醫生把年夏從隔間拉了出去,窗外的太陽升了起來,陽光驅散了一切。
可年夏卻覺得,天好像要徹底黑了。
“目前病人的情況非常不好,能不能挺過去很難說,但是我們一定會盡力,病人還有沒有其他親戚朋友,需要叫過來嗎?”
年夏腦子裡嗡鳴一片,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和魏青隻隔了一扇門,怎麼會這麼遠呢?
他渾身發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腿一軟跪了下去。
“這位家屬!快來人!這裡有人摔倒了!”
醫生一把拉住年夏,這才發覺他的手有多冷,冷汗竟是浸透了衣服。
“檢測到用戶精神處于極度不穩定狀态,重新連接……”
“正在計算情感數值……1365248……”
“1468942375……”
“10000000000000……!”
“已達最大數值,請選擇兌換獎勵!”
年夏趴伏在地上,世界在他眼中颠倒着,隻有那道隔絕了他和魏青的大門倒映在眸中。
“請用戶選擇兌換獎勵!”
“請用戶選擇兌換獎勵!”
刺耳的聲音在腦中炸響,年夏微微一動,幾乎憑着本能輸入:
救魏青。
“獎勵已确定:恢複魏青生命值。”
“獎勵已發放,請注意查收。”
年夏被人扶到輪椅上,他死死扣着輪子,不讓人把他推走,他要親眼看着魏青平安無事。
監護室裡。
看着監護儀上消失的心率,醫生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可惜了,這麼年輕。
他脫下手套沉悶的道:“和家屬談的怎麼樣了?”
旁邊的醫生情緒也很低落:“還沒談完人就摔倒了,先緩一下吧,病人隻有一個妹妹還在等着手術,就這麼一個朋友,還在讀高中。”
“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生命的逝去本來就很讓人難過,更何況這麼年輕。
“滴。”
“滴,滴,滴。”
正當大家都苦悶不已時,一道清晰的電子音響起,緊接着是第二聲,很快就變得有規律了起來。
主治醫生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監護儀,原本已經成為直線的心電圖,竟又平穩的波動了起來,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
“成,成功了?”
一個護士呆呆的問道,驚喜來的太突然,沒人反應過來。
“恩……”
在所有人愣怔的時候,床上的魏青忽然輕哼了一聲,隻是那聲音隔着氧氣面罩有些模糊。
醫生當即就沖上去查看瞳孔,果然已經恢複了正常大小,甚至還能對光反射。
“好了好了!人回來了!我去和家屬說,你們排查一下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主治醫生欣喜的抱着監護儀看了半天,職業生涯中能搶救回來這麼重的一個病人,說起來都能吹一輩子!
腰椎粉碎性骨折,内髒大出血,室顫,感染……
能活下來真的是一個奇迹了。
醫生感歎的看着面色逐漸恢複紅潤的魏青,這得有多大的求生欲望和信念啊。
一出來他就看到了臉色慘白的年夏,心裡莫名酸楚,他蹲下來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試圖将溫暖傳過去,輕聲道:“孩子别難過,你朋友沒事,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魏青,沒事?”年夏低頭看着醫生,眼中沒有焦距,隻是呆呆的重複着。
“對,他沒事,現在狀态比之前要好很多,但是需要再觀察一晚。”
接下來醫生再說什麼年夏已經完全不知道了,他腦中僅剩下了“魏青沒事”這幾個字,幾日來壓抑到極點的崩潰突然爆發,他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了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在場的人看見後鼻子都有些發酸,幾個小護士已經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