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祖上曾在流亡至仙山腳下,多虧山上仙人相助,才得以延續下我這一脈。先生昨日拿出玉瑗時,我這家傳寶玉便有了動靜,想必先生也是仙山中的仙人,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您海涵。”
“我與你們有緣,以後不必言謝。小孩快醒了,快快起來。”
迷迷糊糊睡醒的陸淵發現自己早就睡過了時辰,慌亂之中下了床,對着禾雪晝行禮:“先生。”
“先吃飯。”禾雪晝幫他束好頭發。
離着樂生侯生辰還有兩日,申伯要去籌備跟他的壽禮。帶孩子的重任落在禾雪晝肩膀上。
被禾雪晝帶到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子的時候,陸淵還不明所以:“先生要置辦什麼料子嗎?”
禾雪晝一把把人推進鋪子裡:“給你新裁衣裳來不及,先買套現成的湊合一下。”
陸淵看着自己最貴重的一套衣裳,錦緞微微有些褪色,袖口處有些局促。
小孩拉了拉禾雪晝的衣角:“這衣裳還能穿,先生不必破費。”
禾雪晝看了看陸淵,又想到自己給外甥女們用來鋪地的雲錦緞子。
都是自家倒黴孩子,總不能厚此薄彼。
于是乎,非常大氣的青鸾大人拍了一錠金疙瘩在鋪子老闆面前:“給這孩子挑幾身衣裳,要料子軟和花色新穎些的,不必考慮價錢。”
老闆臉上堆出褶子,看陸淵的眼神就像是看财神爺:“哎呀,小公子看上去儀表不凡氣宇軒昂,配什麼衣裳都好看。讓我來為公子量量尺寸,再挑幾件新到的好料子。”
陸淵面對熱情的老闆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自己總是被人嫌棄,那些人對自己避如蛇蠍,生怕和自己有一點接觸。
陸淵遲疑地看了看禾雪晝。
“喜歡什麼,自己挑。”
禾雪晝找了軟墊歇腳。
這老闆為了能把衣裳賣出去,淨睜眼說瞎話。小孩黑瘦黑瘦的,和他羲和山上蕩秋千的猴子差不多模樣,哪裡好看了。
挑剔的青鸾大人這麼想。
一個上午,陸淵試了錦緞袍子,狐狸大氅,還有據說是從王都新流行過來的湖绫做的袍服。禾雪晝跪坐着喝茶,看店主打扮陸淵倒也算一樁趣事。
“我看公子年歲不大,想必身量長的是極快的。可要看看稍大些的衣衫?”
店主脖子上挂着軟尺,他有些高興地搓搓手。
最好是能忽悠禾雪晝多掏幾套衣裳的錢。他這麼想。
“合身就好。等他長了個子,我帶他來做新的。”
“得嘞!”
……
在換到第五套的時候,陸淵終于熬不住:“先生,這個時辰,該回去用午膳了。”
禾雪晝恍然大悟點點頭:“你喜歡哪一件?”
“都可。學生覺得衣裳乃外物,不必過多考究。”
“全包起來。”禾雪晝大手一揮,“先敬羅衣後敬人,書上說的也不一定全對。我的學生總不能是個迂腐的老學究?”
陸淵乖乖閉了嘴。
小孩自己抱着高高一摞衣裳,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先生破費。淵實在是無需這麼多衣衫,更何況先生自己粗布麻衣,淵又怎好……”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幾個小孩笑鬧着往二人身上撞來。禾雪晝将陸淵護在身側,腳下一個踉跄:“誰家孩子,在鬧市裡何不看着些?”
“先生沒事吧?”陸淵努力從衣服後面探頭出來。
禾雪晝搖搖頭:“無礙。”
叫賣聲,腳步聲,柴火噼裡啪啦的燃燒聲混做一團,馬車在路中央疾馳而過,引得一片叫罵。
街市上熱鬧極了。
禾雪晝在熱鬧的人群中感受到迥異的目光。
“先生,有人在看我們。”陸淵相當敏銳。
“你倒是機靈。”禾雪晝摸了摸小孩的頭。
師徒二人拐了個小彎,繞進一處偏僻的巷子。
一直藏在暗處的幾道身影現身,黑布遮住他們的臉,隻留兩個透光的洞。
“城主有請,還請淵公子去府中一叙。”
“好好的請柬不會送?”禾雪晝右手揪住陸淵的後衣領慢慢往後退:“樂生侯的待客之道倒是新奇。”
幾人眼中閃過兇光,利刃一齊向禾雪晝刺來,招招直奔要害。
陸淵覺得自己雙腳離地,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先生拎到了高處的房檐上。
“好好看好好學,我不能次次都在你身邊。”
禾雪晝的話像風一樣擦過陸淵的耳垂,灰色的身影從房檐上一躍而下,直直踏在一個黑衣人頭頂:“請人要有請人的樣子,哪裡有對客人刀劍相向的道理?”
一個黑衣人側身飛上牆壁,泛着寒光的長劍直奔禾雪晝心口。
藍色的靈力在禾雪晝指尖流出,像水流一般纏繞住鋒利的長劍。下一秒,黑衣人的劍成了一根扭曲的麻花。
幾人見勢頭不妙,企圖直接飛身去屋檐上将陸淵擄走。
“諸位,走錯路了。”
禾雪晝淡然含笑的嗓音從上方響起,沖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剛想仰頭一看究竟,就被一腳踹回地面。
陸淵看着自己先生在空中像一隻輕巧的燕。禾雪晝在空中一躍,回到他身邊。
“回驿館。”禾雪晝安撫似的拍了拍陸淵的腦袋:“想找你麻煩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