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檀正在開小差,沒注意到前面的康熙停下了腳步,咚地一下子撞上去,腳步趔趄,身子後仰,好在康熙摟住她的腰。
雅爾檀站穩,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好端端的,康熙為何突然停下腳步?
“朕想起來了。”康熙轉過身,腳步沉重,聲音低沉,帶着不明的低落,“乾清宮有事,你先回去吧。”
乾清宮有事,雖遲到,但一定會來。
雅爾檀站在原地,一頭霧水,順着康熙先前凝視的方向張望了一眼——那兒是坤甯宮第三間屋子,也是先皇後居住的地方。
原來如此。
雅爾檀挑挑眉梢,收回目光,朝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隻是一小段路,天地之間,忽而卷起大片的雪花,飛舞跳躍,猶如誤入人間的精靈,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
大雪連下三天,覆蓋了整個世界,澄澈而透明,雪還在繼續下,隔一會就要清理一遍。
大清早,何滿帶着人已經開始清理院子中的積雪,清理出一條道路。
天寒地凍,但奴才們手裡的事兒可不見少,來來往往之中,要是摔一跤,輕則青紫淤血,重則骨折身亡,都有可能。
宮裡的慣例是雪後一定要将道路打掃幹淨,宮門外的道路也要一并清理。
雅爾檀撩開簾子,站在屋檐下,這雪都快沒到小腿,小冰河時代的威力不容小觑,凍得人腦闊發麻,呼吸的時候,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鼻尖是否還在。
沈桢将暖爐塞進主子的手中,勸道:“外面這麼冷,福晉還是進去吧,要是染上風寒那可就難受了呢。”
“姜湯還是繼續供應,再去太醫院領點抵抗風寒的藥備着,要是有人病了,讓太醫來瞧瞧。”雅爾檀吩咐道。
遠處,一個人提着袍子,小心翼翼朝這邊走着,雅爾檀眯了眯眼睛——是康熙身邊的梁九功。
“給福晉請安。”
雅爾檀笑笑,道:“天寒地凍的,梁公公不必多禮,進去說話吧。”
梁九功比康熙稍微大兩三歲,正年輕,不像顧問行那麼老城穩重,他對着雅爾檀連聲道謝,簡潔明了說了來意,“漱芳齋的事情查清楚了,皇上讓奴才來同福晉說一聲。”
真相同他們看到的情況大差不差——貪墨與渎職,隻是在審問過程中,他們牽扯出了另一件隐秘,原來朝香與趙冠是對食關系,也就是所謂的夫妻。
朝香原本是桂姐格格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人長得漂亮,風光無限,但桂姐格格瘋了之後,她一無所有。
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桂姐格格,去尋另一個去處。
但,她被趙冠看上了。
趙冠長得短小粗壯,腸肥腦滿,小眼眯眯,跟頭豬似的,朝香當然看不上這樣的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人,一門心思想逃走。
但趙冠此人背靠着趙光,也算是有點話語權,暗地裡斷絕了朝香的出路,之後更是極力打壓朝香,讓她吃盡了苦頭。
直到她低頭。
有些人,淋過雨,會為别人撐把傘,有些人,則會把别人的傘扯破。
朝香就是後者。
她屈服于趙冠後,想法逐漸扭曲,她怨恨紅纭獨能逃過趙冠的魔爪,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給紅纭去做,又恨桂姐格格瘋了不能護住自己,暗地裡虐待格格。
紅纭不敢反抗的原因也很簡單,是趙冠的威脅——要是敢走漏一點口風,他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一旦紅纭出事,桂姐格格在他們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不言而喻。
桂姐格格若隻是失寵還能作個證,但現在這個狀态下,紅纭就隻能靠着自己的一面之詞,所以她一直隐忍不發。
“皇上說了如何處理這幾人嗎?”雅爾檀問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件事并非什麼大事兒,但在新聞乏善可陳的後宮,足夠大家津津樂道好幾日了,連着華賽去同太皇太後面前談起年節安排,都被明裡暗裡敲打了幾下。
至于當事人雅爾檀又開始龜縮不動,平日裡,要不是跟納蘭珠逛逛,要不就是去看看桂姐格格,除此之外,她幾乎不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
梁九功回道:“趙冠賜死,剩餘兩人被派去做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