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概是有些迷糊了,邁過門檻的時候,被絆得踉跄了一下。
眼瞅着要摔倒,雅爾檀趕緊抓住康熙的胳膊扶了一把,不解道:“皇上這是喝了多少?”
梁九功沉默不語。
沒聽到梁九功的回答,雅爾檀瞥了過去,道:“嗯?不能說?”
梁九功在大着膽子騙福晉和不顧皇上的顔面之間猶豫了好一會,才硬着頭皮道:“一壺。”
雅爾檀差點嗆着。
感激元代蒸餾技術,讓現在有了高度酒,但經常飲用的酒度數也隻有三十多,甚至還有十幾度的果酒。
一壺?一壺醉成這樣子,喝得是酒精嗎?
難怪康熙曾經對她說自己不好飲酒,還說酒精影響自己的判斷,原來是一杯倒!
哈哈哈哈~這要是沒有别人,雅爾檀肯定要大聲嘲笑出來。
跨過了房門,熱乎乎的暖氣一薰,康熙的腳步更沉重了,目之所及之處燈火搖曳,恍惚如隔世。
他感覺到有人摟着自己的胳膊,側頭看過去,身邊的女子膚白如雪,烏發如瀑,眼角眉梢随光流轉,顧盼生輝,似有柔情。
就在東暖閣,他似乎見過這樣的場景,酒精讓眼前朦胧模糊,也讓感覺變得遲鈍,但那種下一刻就會失去的感覺忽地攥住了他心髒,蓦地一疼。
康熙忽地下意識緊緊抓住眼前人的手,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炙熱掌心下肌膚沁涼滑膩,猶如上好的綢緞,康熙忍不住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湊過去叫了聲,“和卓。”
他的聲音含糊,帶了點呢喃,但身側的雅爾檀和梁九功都聽得一清二楚。
赫舍裡·和卓,仁孝皇後的名字。
雅爾檀咬牙,恨不得将人丢在地上,牽着自己的手,叫着前任的名字,這狗男人還真是氣人!!!
梁九功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福晉記恨了,心裡苦不堪言,要不是夜深顧總管休息去了,這等場面怎麼能讓自己撞上呢。
勉強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康熙靠着椅背,人是放松了,但抓着雅爾檀的手卻是死死的。
雅爾檀扯了扯,沒扯動,她垂眼看着康熙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寬大的手掌指節分明。
她淡淡道:“梁公公,皇上思念仁孝皇後,想要去隔壁,卻走錯路來了這裡,要不派人把隔壁的地暖燒着?反正日日有人打掃,過去就可以直接休息。”
梁九功膽戰心驚,他趕緊幹巴巴打着圓場,“夜已深,外面寒氣逼人,要不還是别折騰了,免得皇上着涼?”
他偷偷掀起眼睑掃了福晉一眼,見她絲毫不為自己的提議所動,隻能繼續道:“若是皇上明日想去,再費事兒也成。”
梁九功默默道:皇上,您可争氣點吧,别把福晉惹惱了。
也許是聽到梁九功乞求的心聲,康熙就念叨了那一次後就昏昏欲睡,也沒有再叫仁孝皇後的名字。
先前被挑過的燈花再次膨脹,發出砰的爆裂聲,打破了凝固的場面。
雅爾檀另一隻垂着的手指尖撚了撚,太陽穴抽抽生疼,歎氣道:“扶着皇上去床上躺着吧。”
梁九功如蒙大赦,這下子也不敢讓福晉搭手了。
但是康熙不松手,雅爾檀隻能跟着一起走過去,看着梁九功把人扶上床,脫掉鞋子,蓋好被子,收拾妥當。
“福晉,您先坐着,奴才去熬碗醒酒湯。”梁九功又看着皇上抓着福晉不放的手,解釋道,“皇上平常不這樣的,等他睡着了就會松手。”
雅爾檀嗯了聲。
梁九功哪裡敢多呆,立馬退下去準備醒酒湯,皇上鬧着要來坤甯宮,他就應該攔着,而不是想賣福晉一個好,送到這裡。
結果反而出現這種簍子,這可真是沒想到的結果。
雅爾檀坐在床邊,盯着康熙的臉好一會兒。
初見他時,不過是十來歲的少年,俊眉朗目,清潤如玉,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矜貴從容的氣質,偶爾也會因為自己的錯誤而露出懊惱的神色。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對方是康熙,隻以為對方是同她一樣偷偷溜出家門的少年。
喝酒過後的幹渴讓康熙輕輕哼了聲,他睜開眼,眼前依舊是朦胧的,帶着飄搖的恍惚,如夢似幻。
他能感覺到身邊坐了個人,眨眨眼,想要看得清楚,卻隻能勉強看清輪廓。
這輪廓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心裡、夢裡見過千百次。
康熙喉嚨緊張到發幹,咽了咽口水,嘶啞着嗓子,“徐昙年……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