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檀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喜歡小孩的人,這種認知在見過保成之後得到了更加深刻的印象,小孩嬉鬧的聲音每日都要在門口嗚啦啦地響一陣子,吵得人腦袋都是疼的。
“我可以收回之前的建議嗎?”雅爾檀趴在桌子的一角,一手撐着額頭,一手拿着書,歎氣道,“又或者,您搬回乾清宮辦公?”
康熙最近不僅讓兒子住在坤甯宮這兒,自己每日也将一些無關緊要的奏本搬來坤甯宮批閱,好似“過家家”,俨然樂在其中的樣子。
康熙占了雅爾檀的書房,搞得納蘭珠都不愛來她這兒串門了,不來串門就算了,還将那套球借回翊坤宮自己玩。
康熙擡起頭,拿着折子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怎麼?這是嫌棄朕了?”
“我這哪裡是嫌棄,我這是無福消遣啊。”雅爾檀懶散道,之前還假裝躲一躲,現在已經疲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淋的樣子,由着康熙敲。
“阿瑪,阿瑪……”保成小旋風似得沖了進來,拉着嗓子。
康熙站起身将保成撈起來,放在膝頭,“玩得開心嗎?”
保成點點頭,“阿瑪,想喝水。”
伺候在保成身邊的人立馬端上來一杯溫水,康熙将水喂到保成的嘴邊,一陣咕噜咕噜噸得幹淨。
“好了嗎?”
“好哒。”保成左顧右盼了一下,又要溜下去,蹦跶着出去玩。
雅爾檀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忽地扭頭,“皇上,明日我們出宮吧。”
“嗯?”康熙愣了一下,“怎麼突然要出宮?”
“過幾日就是皇上生辰了,提前出宮給皇上慶祝一番?”雅爾檀在心裡挑挑揀揀,尋了個合适好聽的理由。
明兒三月十五日,不到康熙的生辰,要說想要出去玩,康熙更加相信。
他也想起來自己曾經答應過帶她出去玩,笑着道:“說點好聽的,朕就答應你。”
雅爾檀的手指順着一點點攀爬到康熙的手邊,勾住他的手指,搖了搖,“三哥,咱們出宮給你過生辰,好不好呀~~”
放緩了的語氣猶如拉長的糖絲,一層層交織纏繞上康熙的心中,眼神也似灑了細碎的蜜糖,讓人沉溺。
那如蔥白般的手指搭在康熙的手上,也搭在了康熙的心坎裡,搖搖晃晃,令人心旌搖搖。
康熙的心不争氣地多跳了幾下,唇角跟着上揚,“那明日出宮去吧,你别忘了朕的生辰禮。”
雅爾檀欣喜,收回手,打着包票道:“那自然是記得的。”
能出宮就令人高興不已,至于生辰禮——男人的禮物,随便買買就是了。
于是,第二日,保成小朋友帶着自己的人來到坤甯宮的時候,他的阿瑪不在,壞女人也不在,小朋友一臉迷茫,難道壞女人把自己阿瑪偷走了?
被偷走的康熙此時身穿一身鴉青色紫綠祥雲紋飾的常服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雅爾檀的衣服是沈桢對照着康熙的衣服挑的,水碧色綢緞上用金銀線在肩部和袖口繡着大朵的木槿,花色清麗秀雅。
大片花葉用的螺黛色,與康熙衣服顔色相近,相互映襯。
兩人走在一起,同樣矜貴的氣質格外引人注目。
“走,前面有家羊湯不錯。”雅爾檀拉着康熙的袖子朝着巷子最裡面走去,“用了藥材,味道極好,我以前在家的時候要是出不來,會叫下人買了回去。”
不過她總覺得還是在店裡更好吃一點,新鮮出鍋的羊湯灑一點香蔥,配上松軟餅子,滋味格外誘人。
“出不來?”康熙順着她的力道走進巷子裡,臉上浮在未曾察覺的笑意,“是起不來吧?”
他宿在坤甯宮這麼久,起床時候她也就伺候過幾次,倒是能起來,全程都迷迷糊糊,一時不察,那眼睛都能合上。
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後面便不讓她跟着自己起來了,每次都是窩在被子裡跟自己道一聲早,又睡過去了。
空氣裡已經能聞到香味,有羊肉湯在前面吊着,被康熙拆台,雅爾檀也不生氣,轉過了一個彎,就看到一家鋪子出現在眼前。
鋪子門面小,縱深,外面挂着深藍色的幌子,上書“禾記”。
康熙看了一眼,字迹有幾分熟悉,他還沒多想,就被雅爾檀拉進了店裡。
店裡擺着□□張桌子,客人不少,嗡嗡鬧鬧的聲音不絕于耳。
康熙發現這桌子與他見過的不同,中間是常規的四人桌,兩側靠牆的位置則是隻有不到一半大小的木桌,供兩人對坐。
雅爾檀眼疾手快地拖着康熙在一個才空下來的桌子邊上坐下,揚聲道:“小二,收拾一下。”
又對着跟在身後的人,道:“你們自己找位置坐吧,想吃什麼就點。”
跟在後面的梁九功頓時便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但見彤雲神色如常,他忍不住問道:“昭妃主子一直都是……都是這樣?”
彤雲瞧了他一眼,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他懂了,梁九功默默收回了視線,跟着彤雲坐在了一起。
小二應了聲,過了一會兒才過來,他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和竹筐,認真擦着桌子,“兩位吃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