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意外,言慕果然還是處處防備着她,完全沒有他表面上那麼順從。她稍一試探,他就炸了毛。
“将劍放下。”她道。
他眸光微閃,似是在猶豫。
“我方才和你說的,都忘了?”她厲聲喝道,“第一個條件是什麼?”
他垂眸,遮住眼中情緒,良久,才低聲道:“……絕對服從師尊。”
二人僵持許久,他這才緩緩将劍放下,艱難到如同克制本能。他咬着牙,一隻手仍舊緊緊攥着劍柄,關節泛白。
林寂染随手一揮,那道冰錐轉瞬閃電般刺入他的腹部,直指丹田,那裡本該是靈根起源之處,但對于言慕來說卻是一片虛無。
刺骨的寒意和劇痛瞬間遍布全身,渾身血液似乎都被凍結。他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半跪在地,手中的劍死死撐住身體,才沒有倒下。
他的指節用力到泛白,額頭一刹那滲出細密的汗。即使痛到臉上肌肉抽搐,但少年人那張臉依然俊美到驚人,脆弱而堅韌。
林寂染卻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的音調十分平淡,仿佛這一切都不是她造成的。
“你始終無法築基,正因為你體質與旁人不同,沒有靈根。”
“沒有靈根的人,本應無法修煉,但若真要強求,倒也有些隐秘的辦法。”
“這天星草是極寒之物,它能助你。但在體内塑造一條靈根的痛,僅次于拔除靈根的痛。”
豆大的汗珠從言慕的額頭處不斷滑落,順着下颌落在地。
可聽到她這些話,他卻強撐着擡起了頭,目光艱難地聚焦在她的臉上。
他唇色蒼白,聲音微弱,但眼中卻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弟子……真的能……擁有靈根嗎?”
她微微颔首,語氣平靜而笃定:“疼痛還要持續幾個時辰,到了晚上,應當就沒事了。”
……
翌日一早,等林寂染從睡夢中醒來時,便見屋外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推開門。
言慕已經換上了弟子白衣,一塵不染,将自己拾掇得很利落,完全看不出昨日狼狽。
見她終于起床,他低聲道:“弟子見過師尊。”
“進來吧。”她不假思索道。
他走了進來,将手中餐盤一樣一樣放到桌子上,她這才看到他竟然帶了早膳過來。
她有些驚訝地說道:“為師已經辟谷,不食五谷了。”
他一怔,手在半空凝滞了片刻,道:“抱歉,弟子忘了這回事。”
她看向桌子上,那幾個盤子上放着晶瑩剔透的早點,幾近透明的面皮包裹着裡面的蝦肉,鋪了一層果醬的乳酪,還有炖得發白的湯……色香味俱全,看得出來費了不小的功夫。
他似乎要将餐盤撤回來……
她趕緊道:“罷了,放下吧。”
她坐在桌邊,執筷,感覺自己多年未見的食欲似乎被勾起了一點。
她夾起一隻蝦餃,嘗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睛。
别說,這小子做飯還真好吃……
她看向身側站着的言慕,下巴微揚:“傻站着做什麼?坐下一起吃。”
别好像她虐待他一樣,多少年後想起來,和别人說師尊不讓他吃飯。
“是。”言慕端坐在她對面,姿态從容。他輕輕撩起袖口,另一隻手執起筷子,指尖微微用力,夾起一個蝦餃,動作輕緩流暢,沒有多餘的聲音。
蝦餃入口,他細嚼慢咽,卻是微微蹙起了眉。即使這樣簡單的動作,也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斯文。
他卯時做好飯,可林寂染巳時三刻才起,中途涼掉的飯菜被他熱了幾次,口感不如剛出鍋之時。
但林寂染卻吃得極開心,根本沒注意到這微小的瑕疵。
既然徒弟給她做了飯,她也不好意思不關照一下,便問:“你現在感覺如何,靈脈可能運轉正常?”
他答道:“劇痛在昨晚消失,弟子已能感覺到體内有靈力流轉,目前一切正常。”
用完飯,她去櫃子裡面拿了一本書,放到言慕面前。
“你體質與旁人不同,修行之法便不同,你須得按照這本書來修行。”她又強調了一遍,“關于你的體質,不可對他人提起,更不可讓旁人知曉。”
他有魔族血脈的事情,她私心隐瞞了下來。
若他知道自己非我族類,又怎麼會真正融入仙門?就像孩子從小要培養認同感,若她從現在開始,培養他對仙門的認同感,真正将劍宗的人當做家人,日後若真有針鋒相對那一日,恐怕也要多加思索幾番。
血脈相關,不能讓言慕知曉,更不能讓其他仙門中人知曉。
她的目光清冷而堅定,直直落在言慕身上,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對弟子,一向比旁人更嚴厲。”
她頓了頓,語氣愈發冷肅:“叮囑你的話,一定要記住,且必須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