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又進行了幾屆内門弟子遴選。新入門的弟子們由弟子堂的師兄帶領,沿着山間小徑緩緩前行,熟悉着劍宗的各處陳設。
“這便是你們日後上課的課堂,那邊則是丹藥堂,若有需要,可以按需領取傷藥。”領頭的師兄指着前方的建築,語氣溫和卻帶着幾分威嚴。
弟子們紛紛點頭,目光中透着好奇與敬畏。
“這裡是刑罰堂,犯嚴重錯誤的弟子都會在此處接受審訊。”師兄繼續介紹道。
弟子們頓時低聲議論起來:“掌管刑罰堂的,便是那位林長老吧?聽說她修為高深,早已邁入化神期,且審訊弟子嚴正無私,什麼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另一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小聲嘀咕:“好可怕,以後我們可得小心,千萬别犯事。”
前輩皺起眉頭,語氣嚴厲:“慎言!不可随意議論長老!”
那幾名弟子立刻低下頭:“是……”
前輩剛要繼續講,隻見弟子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心思根本沒留在他這。
隻因不遠處有一男子走過。男子身着一襲素白長袍,随風輕輕飄動,仿佛帶着一股不染塵埃的仙氣。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白色發帶簡單束起,如墨般垂落在身後,襯得他皮膚愈加冷白。
那雙桃花眼帶着一絲溫和,仿佛春日裡融化的冰雪,但仍有幾分清冷和疏離。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将周圍的一切都隔絕在外,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用再多溫和也掩蓋不了的氣質。
他面前忽然出現了一位女弟子,臉色羞紅地将一封信雙手遞交:“言、言師兄,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請你收下這封信。”
圍觀的弟子們皆發出了“哇哦”的聲音。
言慕卻沒接信,隻語氣溫和道:“仙途漫漫,應當将修行放在首位。宗門大比不日将要舉行,師妹可有信心?”
女弟子臉漲紅成一團,沒多久哭着就跑了。
前輩師兄搖了搖頭:“啧啧,拒絕人家的心意便罷了,還戳人家的短處。”
新弟子好奇問道:“為什麼說,是戳人家短處呀?”
“無上劍宗不養閑人,競争十分激烈。每過幾年,便會舉行宗門大比,排名靠後的弟子會被逐出内門,返還外門,若還是碌碌無為,最後會被逐出劍宗。”
新弟子們頓時壓力大了起來。師兄繼續下猛藥:“所以說,你們一日都不能松懈,否則就會被遣送回家。真不懂你們這些女弟子,怎麼都像蜜蜂追着花蜜似的追着言慕。整個仙門内,年輕一代弟子中有多少金丹期?他便是其中之一,更何況他是梅家大小姐的心上人,你們啊,都沒有機會咯。”
“啊?”女弟子們一臉遺憾。
師兄繼續道:“他是林長老的弟子,他目前在刑罰堂内權利極高,你們日常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則犯了事,就會被他抓走懲治,懂了沒?”
女弟子們原本的花癡消散無蹤,鹌鹑似的點着頭:“懂了懂了。”
這時,言慕已走到近處,被恐吓過的女弟子們語氣恭敬。
“言師兄好。”
“見過言師兄。”
言慕點頭回應,無奈看了一眼林堂主的弟子,沒有反駁他的話。若能為他舍去沒必要的麻煩,他倒樂見其成,隻問道:“許師兄,還不去議事廳麼?”
許師兄一拍腦門,驚呼道:“我差點忘了這事。”他回頭對那些弟子們又道,“你們四處随意看看,我有事先走一步。”
二人一起朝議事廳趕去。
議事廳内,林寂染到的略早一些,言慕熟門熟路站在她的身後。
沒過多大一會兒,宗主和長老皆到齊了,衆人開始議事。
林寂染聽他們說話,隻覺得頭腦昏沉。一件事總要掰開來,反反複複讨論,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争論一番後又回到原點。
她最讨厭這種場合,右手支着腦袋,無精打采。眼皮愈來愈沉,最終不知何時睡着了。
“林長老,你可有什麼看法?”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将她從睡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滿屋子的人頓時朝自己看來,目光熱烈,仿佛自己真能解開他們的謎團一樣。
“呃……”她心中略感尴尬,但面上依舊從容不迫。對這種情況,早有她的解法。
她回頭看向言慕,高深莫測問道:“言慕,你如何想?”
其他人隻會以為她在鍛煉和考驗她的弟子。
言慕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向前走了一步,聲音清朗堅定:“弟子以為,世家對外廣收百姓、傳授修仙之事,實為不妥。”
宗主道:“說說你的理由。”
“其一,世家與百姓牽扯過深,修仙之人身負力量,若混迹于百姓之中,難免滋生禍端。反觀如今的仙門與世隔絕,弟子出行皆有嚴格的規範和正當的理由,能夠确保秩序不亂。”
“其二,若世家借此機會壯大自身,勢必不滿于現狀,進而借機要求減少向仙門繳納的仙稅,甚至與仙門分庭抗禮。此舉不僅動搖仙門根基,更可能引發修仙界的動蕩。”
聽到他的回答,衆長老眼中流露出贊歎之色。
原來問的是這個問題……林寂染厚顔無恥的點頭:“不錯,這正是我的想法。”
宗主點頭,最終拍闆:“那就駁回他們的申請吧。”
散會之後,二人一同回到刑罰堂。
林寂染方才那股困勁兒還沒過去,攤開一本書放在自己身前,不過片刻,又趴在書上睡着了。
可是,這些公務今日之内要全部辦完,這念頭橫亘在她心中,害得她睡不踏實。
“師尊,師尊……”
她被言慕輕聲喚醒,擡起頭眼神迷離地看着他。
她的左頰被袖子硌出一道紅痕,難得在平日的高冷之态上增加一絲嬌憨。
言慕隻看了一眼,便立即挪開視線。
“師尊若實在困,先回青崖峰歇息吧,弟子來将這些公務辦完。”
林寂染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點點頭:“好。”
言慕在刑罰堂能幫到的忙越來越多,林寂染一開始驚訝于他的能力,後來漸漸習慣了将事情交給他,自己反倒越來越躺平了……
她自己也不想,奈何躺平的感覺太舒服,而言慕事事都做得貼心優秀,挑不出絲毫錯處。
回想收他為徒之後,一開始這少年雖然倔了些,偶爾對她态度冷淡,在修行上卻極有天賦。後面她指點過他幾次劍招,他進步飛快,性子也漸漸變得沉穩,做事滴水不漏,越來越懂得變通,赢得宗主和長老們的贊賞,絲毫看不出有入魔的傾向。
她甚至開始懷疑,她要怎麼養徒弟,竟能将他養入魔?
這樣好的徒弟,跟貼心小棉襖一樣,簡直收得不要太值了。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你上次做的焦糖布丁不錯,為師晚上想吃。”
言慕淡淡笑道:“沒問題,師尊。”
這一忙,就忙到晚上。他将公務整齊擺放在一旁,回到青崖峰起火做飯,飯菜都做好後,林寂染卻還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