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門上輕敲三下,道:“師尊,用晚飯了。”
修仙之人若午覺睡得深了,也會不舒服,林寂染此時就是,隻覺得渾身無力,用靈力在體内匆匆運轉一周,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她推開門,沒注意到自己衣帶微微松散,衣領稍稍敞開,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精緻的鎖骨。
言慕匆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轉頭往亭子走去。
他的步速極快,她差點就跟不上,蹙眉問道:“怎麼走那麼快。”
如今這弟子身高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腿當然比她長。
說完,他立刻放緩腳步,她又幾乎撞到他背上。
隻聽他說道:“師尊睡眠真好。”
“……你是在諷刺我嗎?”這話怎麼聽起來不像好話。
他低聲道:“弟子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想起弟子卯時起,亥時睡,而師尊巳時起,還能睡一個漫長的午覺,弟子很是羨慕。”
林寂染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心裡不平衡了。
她道:“我在你那個年紀,也是你那般作息。等你以後就會明白,像我這樣的境界,已不是努力就能突破的,要看機緣。”
二人在亭中坐下,言慕将焦糖布丁先放在林寂染的面前,又道:“可是師尊……年紀也不大。”
“和你比起來,自然算大。”林寂染挖出一口布丁,放到口中,順滑無比,入口即化,她滿意地眯了迷眼睛,“比上次還好吃。”
他道:“裡面放了蜂蜜,和北方産出的蔓越莓。”
“對了,師尊。”他眸光微閃,“最近又新入門一批弟子,師尊可有心儀的人選?”
她一直隻有言慕一個徒弟,還未曾收過别人。
若是再來一個像言慕一樣妥帖的弟子,那應是不錯。
她思考了一瞬,詢問他:“你可有看到什麼好苗子?”
他抿了抿唇,本想說沒有,但卻在說出前改了口:“弟子眼拙,師尊親自挑選會比較好。”
林寂染邊吃邊思考,沒注意到言慕眼中一閃而過的焦灼。
聽别人說,弟子都是給自己惹禍的存在,讓師父整日焦頭爛額。想收到第二個他這樣貼心的弟子,恐怕太難了。
“算了。”她最終說道,“你一個人我都帶不過來,不收别人了。”
見她這樣說,他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說道:“師尊若有需要,盡管差遣我便是。”
……
幾日後,林寂染算了算時間,有些日子沒有去看過師兄了。
她先去丹藥堂,占用一個丹爐,放入幾味罕見的藥材,最後加入言慕前一段時間帶回的妖獸内丹,期間一直施術維持火候,一邊警惕觀察四周。
一個時辰後,她取出裡面一顆閃閃發光的丹藥,小心翼翼收好。
這次行蹤,她瞞着所有人,連言慕都不知道。期間幾次回頭,觀察有沒有人跟着她。沒有異常氣息後,她才放心趕路。
那是人間的一處院落,高牆大院,還施了凡人看不見的結界,防止有賊人進入。
她推開門,一路焦急走到裡面去,隻見地上滿地紙屑,如同雪痕。
而院中坐着一個男子,素衣廣袖長袍,長發未束,垂落在身後。聽見她的聲音,他回頭,眼尾天生微垂,眸光像山巅融雪的春溪,凝着不散的煙雨。
他淺笑的刹那,如同有星子落入他的眼眸。
本該是一幅極為美好飄逸的畫,可惜他手腳都拖着粗重的鍊條,破壞了這一幕的美好。
謝九辭聲音溫柔:“抱歉,你上次帶給我的書,又被發瘋時的我撕掉了。”
“沒關系,師兄。”林寂染心中一酸,将丹藥放在他面前,“這是新煉制的丹藥。”
謝九辭看見那丹藥,卻憂愁地歎了聲氣:“千年妖獸内丹難尋,又容易惹人耳目,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
她安慰他道:“這些都是小事。”
他将丹藥吞服之後,苦笑道:“這丹藥生效的時間,越來越短。”
與他的自暴自棄相比,她卻一直不肯放棄。
她信誓旦旦說道:“師兄,不必擔憂。我會去想新的辦法。”
盯着謝九辭将丹藥吃完以後,她開始四處忙碌。先是将地上的書都清理了一遍,又将四周的各種結界加固一遍。
當初她收完言慕為弟子之後,便急匆匆出了門,對外宣稱雲遊,其實大部分時間皆是在此處度過。
師兄身體出現問題,時不時便會失去理智而發瘋,她隻能先将他關在此處,嘗試了多種辦法,卻依然沒辦法徹底控制住。
他們在外時間太久,會惹人懷疑,她隻能先行回去,一邊打消别人的懷疑,一邊繼續在宗門内尋找可能的解決辦法。
即使這樣,還是引起了君彥的懷疑。有幾次,她能感覺到有人在跟着她,耗費了一番力氣才不動聲色将那幾人甩掉。
萬萬不能讓别人發現這裡,否則她與師兄都會身敗名裂,前功盡棄。
謝九辭一邊看她忙碌,一邊說道:“此次你來,我還有一事想要求你。”
聽見他說“求”這個字,她有些不悅:“師兄,好好說話。”
他隻能無奈而寵溺地笑了一下:“是師兄的錯,我們是一家人,何談相求。”他頓了頓,又道,“我在這裡時間不短,弟子一直無人教導,又看不到出去的希望。你還記得麼,我有一弟子,名季珩。”
她點頭:“他在上次宗門大比奪取第一,似乎快要突破金丹期,進入元嬰期了。”
他歎息一聲:“我這個做師尊的,終究虧欠了他。你替我,将他帶在身邊吧。”
林寂染猶豫了。
言慕剛問過她,是否要再收一個弟子,她拒絕了。
不隻是因為麻煩,更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似乎不大會帶弟子。她的性格一向有些孤僻,朋友很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言慕一個人她可能都帶不好,若是再帶歪一個該怎麼辦?
可是,師兄很少會對她提要求。他在這裡整日孤獨,無人陪伴,從未提出過要她多來探望他,隻是讓她不忙的時候考慮過來。他也從未讓她給他帶過什麼消遣玩意,還是她怕他無聊,才給他帶了書和筆墨。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她覺得這并不是什麼大事,便道:“好,我後面會親自帶着他。”
他微微一笑,語氣中帶着幾分懇求:“阿染,像自己的徒兒一樣帶着他。”
她鄭重點頭:“我會對他好。”